文/周 华
第一次见到朱姨,是在隆回五中教学楼后面的路上。那是一九八七年九月一日的下午,我扛着入学报到的行李向学校集体宿舍走去。闷热的天气,重重的物件,压在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孩子身上,早已不堪重负,脑袋耷拉着,脸憋得通红,汗水,湿透了全身。
这时,一位短头发的女老师刚好从房子里面出来,看到这幅景象,急忙跑上来说:“孩子,你这么一点大,怎么背这么重的东西咯,快放下来,我帮你一起抬。”话还没落音,我肩上的行李已经到了女老师的肩膀上。
瞬间的轻松还没来得及止息身上的汗水,又催生了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顾忌地往外流。这哪里是老师对学生的帮助,更像是母亲对孩子的慈爱。
后来才打听到,这位老师并不教书,只是学校的校医,老师们经常称呼她为朱医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师生无论年纪大小都叫她朱姨。称呼的改变何止是年龄的增长,更多是人与人之间亲切感情的表达,是朱姨人格魅力的体现。
老祖宗曾经说:“世间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军事的力量,它可以摧毁人们的生命,却不能征服人们的心灵。另一种是爱的力量,它不但能滋养万物,而且能凝聚人心。”
朱姨就是用这种无私、大爱对待每一个学生、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起初,我以为朱姨的善举只是偶尔为之。但是,在隆回五中的三年时间里,在与朱姨接触的三十多年时间里,朱姨无时无刻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以贯之。我们普通人说不出哲理大道,讲不好人生观、世界观,唯有做好出于真诚的每一件小事情。殊不知,恰恰是这些语不惊人、事不撼天的琐事,日积月累,反而展现了朱姨高尚的品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朱姨把心底的善,传递给了每一个人。用自己无形的品格,润物无声,熏染一届届学生,潜移默化地影响身边的老师。凡是与朱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没有人犯过大错误,没有人违背社会道德底线,更多的是成为各个领域的楷模,成为各个行业的精英。朱姨的大爱无私、高尚品德,不是对哪一个人的偏爱,也不是对哪一件事的独享,而是对整个社会、对国家文明发展的默默贡献。
朱姨人正、德正,行更正。她个子虽然不高,却始终修身洁行,言必绳墨,说话直来直去,不怕恶鬼邪神,做事敢于较真,遇事处变不惊。1990年高考前一天中午,在招待所的前坪,二十几个社会混混围住三个隆回五中前去参加高考的学生,动手就要打人,带队老师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朱姨提着药箱巡诊回来,看到这种情形,毫不畏惧,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冲进包围圈,护住三个学生。社会混混见是个子不高的女老师,起初并不在意。朱姨一边挥舞药箱,一边厉声呵斥,一副要与混混拼死夺命的架势,混混们像是被将要爆炸的原子核震慑,只得慢慢散去,一场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就此平息。
人们往往忽视身边的“巨人”,而崇拜天边的偶像,正如忽略眼前的风景,而去追寻遥远的繁花硕果般的海市蜃楼。朱姨用无华的美丽感化每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朱姨虽然没有站在三尺讲台,却“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朱姨独自掌管全校医务室,按照常人的想法,有太多的机会可贪占便宜,她却一片赤诚,两袖清风。
青春池流,时光叹转。由于特殊身份和工作,我曾经有10年没有回湖南老家。再见到朱姨,她已经退休,两鬓斑白,明显苍老。令人欣喜的是,朱姨的精神状态特别好,说话如钟,走路如风,火辣热情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朱姨似乎还是年轻的朱姨。
朱姨一生坎坷,命运多舛,好在岁月无声,春来花开。终究好人好报,朱姨中年以后顺风顺水,开心幸福。与黄叔叔相濡以沫,恩爱有加。女儿黄芳、儿子黄峰都很争气,工作出人头地,生活和谐稳定。感叹,这世上所有的惊喜和福报,都是善良和人品的积累。
雷鸣山翠,荷香桥横。斜晖脉脉话桑榆,辰水悠悠流四方。
《朱姨自传》不是人生的总结,而是年轻的开始。我想用塞缪尔·厄尔曼的一段话送给朱姨。“年轻,并非人生旅程的一段时光,也并非粉颊红唇和体魄的矫健。它是心灵中的一种状态,是情感活动中的一股勃勃的朝气,是人生春色深处的一缕东风。没有人仅仅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岁月可以在皮肤上留下皱纹,却无法为灵魂刻上一丝痕迹……”
祝愿朱姨和黄叔叔心中永远有爱,日子温暖如怡,岁月优雅生香,生命芳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