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 徐
我有个姐姐,我一出生她就在我家,从会走路开始,我就习惯跟在她身后一起玩闹,慢慢长大。馊主意她出,具体行动我做,结果挨打被说的是我,泪眼汪汪哀求的是她。相处愉快时,一会儿见不着她都不成,常常被妈妈嫌弃地说:“你不会跟着姐姐去啊。”争执不休时,手里拿着什么就朝对方身上扔什么,扯头发、咬人、回旋踢、大哭大喊等,招招都试了个遍,打也打了,吵也吵了,争也争了,无论过程多么激烈和惨痛,最后必然会和好如初,我和她还是“我们”。
和姐姐回忆小时候的趣事,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收不住。往事像彩虹糖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冒。时常会想,如果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她性格里的磨蹭、犹疑、不爱闹腾、不主动,几乎没有半点与我合拍,我应该不会和她成为朋友。可是啊,她真的是最好的姐姐。
犹记得她结婚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亲戚,闲话家常之时,他们说以后你和你姐姐就不同了,不会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也不能……那些话听得人难受,我悄悄地在心里一句句回击,然后像跟屁虫般跟了她一整天。随后的几年,她经历过许多,成了两个萌娃的妈妈,每天忙碌着生活琐碎,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能好好说几句话都不容易,更不用说一次长聊。不满、委屈的情绪积压到某一日,绷不住的我给她打电话,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她不停地呢喃着: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过了几天,我接到她的电话,说家里杂事多,时间是零散的,确实不好说话,以后就在下班的路上给你打电话,也要走二十来分钟呢,好不好?
犹记得某年公司组织去桂林旅游,我和她同去,在阳朔西街兜兜转转找不到预定的酒吧,坐在KFC歇息时,我莫名地发火,怪她不上心、不帮忙找,根本就不想陪我去,越说越气,甩手就要走。她拉着我,语气温和地说再找找、再找找。终于坐进那家店,我望着毫不生气的她说,对不住啊,其实刚刚是气自己。她笑笑说,肯定不会让你就这么回去,不然你以后得多后悔;顿了几秒又说,我知道你是气自己,所以才更心疼你啊,又不懂怎么说好听的话哄你。弹吉他的男生缓缓唱着老歌,灯光昏暗的空荡荡的店里,我突然鼻子发酸,赶紧侧过头说唱得真好听。
偶尔见她条理清晰地为客户解释、压住火气处理烂摊子,偶尔见她一本正经地跟两萌娃说教,坚持原则,偶尔见她对老妈说宽心的话,竟会有些陌生。原来,她不是好脾气到不会生气,不是好性格到能忍受无理取闹,也不是好心态到不会抓狂,只是因为她有个幼稚鬼、不让人省心却又万般宠爱的妹妹,所以才会竭尽所能地去包容,不计得失地去承诺与兑现,不厌其烦地去懂得和理解,以及毫无保留地给予爱、重视、在乎、肯定。
爱不是本能,血缘亲情也不是,而当我们拥有同一屋檐下的义薄云天,爱或亲情已积淀成一种近乎与生俱来的本能,如此令人心安,暖着心口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