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文化》2022年第2期
文/赵 乐
记得诗人晓雪在《诗美断想》里说过,诗歌是人类文艺史上最长寿的老人,也是人类最早创造出来的情感结晶和精神产物。
的确如此,诗歌是一种有节奏、有韵律并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艺术文体,是最古老最具有文学特质的文字样式。在久远的时光长河里,在其他艺术门类尚未产生之前,我们的祖先就率先发明了诗歌。在不绝如缕的繁衍历程中,世界文学史上第一部灿烂辉煌的著作往往是诗歌,第一个杰出的大文豪必定是诗人。
诗歌,现代汉语解释为一种抒情言志的文学体裁。《毛诗·大序》载:“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南宋严羽的《沧浪诗话》云:“诗者,吟咏性情也。”一种用言语表达性情的艺术就是诗歌。
诗歌的雏形起源于上古时期的劳作号子以及祭祀颂词。在古时,不合乐的称为诗,合乐的称为歌。早期,诗、歌与乐、舞是合为一体的。诗即歌词,在实际演绎中总是配合音乐、舞蹈而吟唱,后来各自进行拓展,独立成为一种体裁,后人就将诗与歌统称为诗歌。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诗歌文学堪称国粹。这不仅是因为诗歌源远
流长,写诗者和作品流派林立、灿若繁星,
而且诗歌在现实文化进程中一向占有特殊与显赫的地位,闪烁着民族特有的精神基因。纵观中华民族泱泱五千年璀璨的文化殿堂,诗歌衍生了众多的体裁——诗经体、骚体、汉魏古诗、乐府、格律诗、杂体诗、白话自由诗和民歌。早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说过:“言以立志,文以立足……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他在强调内容重要性的同时,重申了艺术形式不可忽视。
亘古亘今,炎黄子孙以学诗、作诗、咏诗为雅事,以成为诗人、诗文入典籍为荣光。千百年来,诗人吟咏出了数不胜数的美句篇章,还涌现出无数彪炳史册的杰出诗人。古有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苏东坡、陆游等诗词圣人,近现代有郭沫若、闻一多、艾青、徐志摩、臧克家、贺敬之、朱自清、汪国真等众多的杰出诗人。这些人,犹如世代相传的火种,点亮智慧和感情之灯。
有人问,中国最早的诗歌为哪一首呢?通常来讲,《诗经》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自然而然后人就认为应该是收入总集中的第一首《关雎》。其实不然,还有更早的诗歌,名叫《弹歌》,是一首远古时期的歌谣。此诗在东汉赵晔编写的《吴越春秋》里曾有明确记载,清代学者所编撰的《古诗源》中亦收入了这首歌谣。
《弹歌》内容是:断竹,续竹;飞土,逐宍。这个“宍”字是古字的“肉”字。它是反映当时狩猎生活的二言诗,句短调促,节奏明快,读来很有情趣。全诗只有八个字,却写出了从制作工具到进行狩猎的全过程。
歌谣的原意是:断竹,就是把竹子断开,续竹,是把竹子用皮子或绳子连接起来做成弓;飞土,就是用土捏成弹丸,逐宍,就是用做成的弹弓去打猎。据《吴越春秋》记录,春秋末年越王勾践向楚国的射箭能手陈音询问弓弹的道理,陈音在回答时就引用了这首歌谣。当时是唱是诵,无从考证,但后人还是将词记录了下来。一首诗是一次发现,而且产生出新的语言。
不过,另据考证,中国有记载的诗歌还有创作于尧帝时期的《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全歌用语纯净,不染尘杂,意境高古,文字流畅,四言的写作形式,为歌谣增添了一种长短抑扬的韵致。
传说在尧帝时代,“天下太和,百姓无事”,老百姓过着安定舒适的日子。一位耄耋老人,一边悠闲地做着“击壤”的游戏,一边唱出这首歌。用现代语言释义:太阳出来就去耕作田地,太阳落山就回家去休息。凿一眼井就可以有水喝,种出庄稼就不会饿肚皮。这样的日子何其自在,谁还去羡慕帝王的权力?诗者不仅发现美、挖掘美,还要创造美
《诗经》所收录的305篇诗文,便是中国最早出现的纯文学作品,对后代诗歌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成为现实主义传统文学的源头,这是毋庸置疑的。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它成了文学体裁的代名称。西汉时被尊为儒家经典,从那时候取名《诗经》,并沿用到今天。这部诗歌总集再现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年间的民风民情,真实地呈现了奴隶社会从兴盛到衰败时期的面貌。如《大雅》中的《生民》《公刘》《皇矣》《大明》等篇,记载了后稷降生到武王伐纣过程,是周部族起源、发展和立国的叙事诗。可以说,一部诗歌史几乎就是一个民族的奋斗成长史。
翻阅世界文学史获知,古埃及的《亡灵书》,又名“死人之书”,被认定为人类最早的诗歌作品。这部诗歌汇编,不是写给活人的,而是写给人去世后的灵魂所用。原来,古代埃及人认为生命并不以现世为限,坚信死亡之后,亡灵必须经过一段阴界生活,经受种种考验,达到标准后才能重见光明,得到再生的机会。因此,古埃及人一方面十分重视尸体保存,他们用香料涂抹尸体,制成木乃伊,用麻布包好,放在棺材里;另一方面也很重视对人死后的生活指导,人们往往为死者准备好整套的读物,这便是《亡灵书》的由来。这样说,《亡灵书》实际上是为死者准备的在阴界的旅行指南。而且,也是一部用象形文字书写在树皮卷上或者动物皮革上的诗歌集。
这种《亡灵书》有的是放置于一个特制的匣子中,有的是放在棺椁里,也有的是与木乃伊裹在一起的。诗人波德莱尔说:“只有想象才有诗。”现象好比船的风帆,又似鸟的翅膀。
另据考古者论证,《亡灵书》创作于公元前3500年,大部分则是公元前2000年到前1800年间的中王朝时期的诗歌。它并不是宗教经典,每卷内容也不完全统一。
话说回来,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诗歌的起源都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的巫术,而巫术的独特表现就是以“歌、舞”为形式的祓傩仪式。在史记文献中,正好有帝舜时期的“击石拊石,以歌九韶,百兽率舞”的记录,《吕氏春秋·古乐篇》也有“昔葛天氏之民,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的描述,《毛诗正义·诗序》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些文字都验证了上古时期中国的诗歌文化就开了滥觞。
诗是宇宙之道,是命之魂。《礼记·表记》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已知,殷商时期,国王在处理大小事务之前,都要用甲骨进行占卜,祈问鬼神,事后将所问之事契刻于甲骨上。占卜预测的仪式往往伴随着唱歌跳舞,这会影响到卜辞的音乐性,这或许就是中国诗歌的由来。
诗为史。好的诗,真正的诗,必然会得到世间的崇敬和传承。古往今来的优美诗歌,往往集思想性、艺术性、民族性的高度统一。从屈原到艾青,从普希金到马雅可夫斯基,从歌德到雨果、艾吕雅、露易丝·格丽克,他们的作品由于首先反映了不同时代本国人民的意志愿望和思想情感,以不同的方式表现了“人类向上精神的一种闪灼”,才有了强大的生命力,进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诗,就是爱。没有爱就没有诗歌。“有情未必就有诗,但凡诗必定有情。”
在卷帙浩繁的诗典里,诗人们真情意切地叙述百姓的喜怒哀乐,记载世间的包罗万象。既有颂扬,也有抨击;既有抒情,也有叙事;既简练精粹,又深邃隽永;既营养丰富,又朗朗上口;既是润物无声的甘霖,又是激人奋进的鼙鼓。
诗者,是艺术庄园的造物主。他用新颖的构思和奇妙的想象,在诗文中营造着一个又一个独特、丰富、深邃、瑰丽、神奇的小宇宙,映照人间。这就是诗歌的使命。
诗与思想共存亡。诗歌的功能,不是“灌输”,而是启迪。写诗不是考古,而是拓荒;不是回归历史,而是走向未来。每一个真正的诗人都是开拓者,每写一首真正的诗都是在向新领域勇敢地开拓。
由此可见,诗歌是一切文艺门类中最古老、最纯朴的、最精彩的文学,横贯五千年的岁月,铸就了华夏民族华赡沉厚的文化史,是文学中的文学,因而也是最美的,最长寿的文艺载体。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老去的是时间,不老的是诗篇。
【作者简介】赵乐,曾是军人,供职于京城,广播电视栏目文学专职撰稿者。自称沙漠骆驼,不忘初心,寒耕暑耘,持续不停地跋涉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