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许有维
某日受邀,我做客青年书画家罗明辉的工作室——三鸣堂,地方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装修风格,入室即见他亲自题写的“三鸣堂”金字木匾,熠熠发光,格外精神。室内一架奇石, 一架古书,一架国民旧物,还有古树木茶台, 茶台对面墙上悬挂了他的四幅大写意水墨荷花,另一边还有刚上墙的半成品书画作品,与三鸣堂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相得益彰,古朴古典古雅,跟主人罗明辉一样。
坐下来,与明辉对饮之余,再细细品读其画作,画风时而精简,时而繁花似锦,时而颠狂风飞神逸,而意蕴深远,既有传统文人画的影子,以书法入画;又有西画点线面,黑灰白, 红黄蓝等构成学的影子。明辉平素爱饮从化吕田头酒,喜欢在半醉或大醉之际,任笔挥洒, 尽诉心中情,任思想感情的潮水放纵奔流。这时的作品往往泼墨浓重,酣畅淋漓,从眼前的画作看,无疑是他酣醉时的性情之作。因为无心无意无为,而笔随性走,境由心造,他笔下的荷随心写形,随势造形,以荷为载体,通过手腕之力,表现胸中之气。书画对于明辉而言, 不是实用的工具,而是表达生活酸酣苦辣的方式和复杂多彩生命体验的载体。
再观其题画的书法,不拘一格,落墨不滞, 下笔无疑,随心随性,工拙不计,也不取媚世人。有些线条拖到纸外,拓展空间;或力达笔根, 纵横杀纸,以致纸张破裂,笔剑之气纵横,万丈豪情之外逸。正所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这是明辉借艺术之名,茶之味, 酒之性,禅之悟,书画之态的一种生活方式。
从三鸣堂向外眺望,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眼前没有高大的建筑物所遮目,一眼望去, 有河流、古村、树林,山丘,绵延数十里。他空闲的时刻,无论阴晴风雨,都爱静坐一隅, 读书品茶参禅悟道,看云卷云舒,日落月出, 花开花谢,静看世事的变幻,感慨人生苦短。身安一室,神游万里,以书画记录时空,记录此时此刻真实的生命状态,献给知音人赏,献给未来作回忆。久而久之,培养了一种博大胸襟和气度了。
明辉虽然生活工作在城市,但他心系山水, 山水之乐,笔墨之妙,酒茶之趣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信仰。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带领他的贤德跆拳道馆学生走进大山,走向河流,修心演武,师法自然,锻炼自己的身心之余,顿悟人生智慧,天地人和。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明辉爱石,捡石,藏石,赏石,深喑“石德堪师” 之理。大自然的一切事物在明辉看来,都是充满着人生的禅机,都值得去我们参悟。
让自己有机会孤独,寂寞,远离世俗的纷扰,清空自我,心与天应;与心对话,明心见性; 与古人对话,意与古会;与山水对话,寄情山水。唯有如此,方能在孤寂中提升生命的格调和高度,在自然里领悟艺术、人生的真谛。书法创作时,作一点,如高峰之坠石;作一横,如列阵之排云;作一竖,如万岁枯藤;体会到王维的空灵,感受到陶潜的隐逸,明白八大的孤绝, 颠张醉素的狂野。
明辉的书画,之所以不落俗套,让人觉得趣韵逸趣无穷,我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得益于从化的灵山秀水熏陶,在对自然的真实感受和探索中,理解了古人的技法,古人的思想。为什么书画家要强调外出写生?闭门书写,形再像,却欠生命表现之活力。性情乃作品之灵魂。明辉临池不缀,博览群书,并明白功夫在诗外之理。
明辉最钟情于大写意水墨荷花,爱荷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他虽是一名商贾,却痴心于书画艺术,不理解他的人常误以为他不务正业, 而事实上,他是玩物得智,玩物壮志。他画荷大多画作条幅,四条屏、六条屏和八条展,每一幅既可独立存在,亦可连成整体,像他的人生,他是一名商贾,也是一名跆拳道教练,亦是书画家、作家与收藏家,他在每一个领域都有其出众的成绩,每一个领域里的明辉又构成了他精彩人生的全部。这些我们看似不太有必然关联的领域,实际在明辉那里却是相通的, 都是他的兴趣使然,一种真性情的表达。
艺术的目的就是创造感动,感动自己,感动别人,表现一个活生生的唯一的自我,于己有利,于人有益。这便是艺术家存在的意义所在。古人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在他的散文集《兰风梅骨》前言中写道:“余欲寻一静幽之处,作一木屋,晨观云从天边落,夜听屋后松风声,笑倚清流数鬓丝,卧石听泉,读古书,煮茶养鹤,枕流漱石,伴泉清音而眠, 醒时不知何年。一日饮酒吃肉,醉后挥毫,一日米汤野菜,参惮悟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无为修炼无为, 此生无憾。”明辉说,在此喧嚣时世,隐于野是理想,是奢望,唯有隐于闹市,匿于武馆, 收敛豪情,化作平和。这就是明辉在艺术道路上继续前行的原因吧。欲除烦恼先无我,此为人生第一难,叔本华说,我思故我在。看红尘滚滚,世之喧嚣,如烟之往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抑郁而迷茫,麻木而不仁,不知幸福为何物,天苍苍,野茫茫,前路在何方,心无所归,身安何处。认识本我,才能造福一方,我若迷茫,不求人帮。人生并非无趣,只因习惯了熟悉的环境而麻木,进而迷茫,此非正道。凡是人,皆需爱,天同覆,地同载,以孙中山博爱的精神指导人生,人有余力则学文力行, 随意喫茶饮酒,习武强身,钱物随缘,心随缘转,境由心创,以无为践行无为。不求甚高远事业,只求孤芳自赏,怡然自适,待时机成熟,回家耕田种菜。人无百岁命,何来千日愁,如再愁,便借酒销得万古愁,自然壮思风飞而逸情云上了,达到醉半仙(半醉而得道成仙)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