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加林
作者简介:乔加林,笔名乔侨,江苏泗洪人,中共党员,军旅生涯13年。系中国散文学会、中国青年作家协会、江苏省作家协会、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中国文化报》《检察日报》《中国交通报》《新青年》《新老年》《北方作家》《金融文化》等200多家报刊杂志。
石磨,这种昔日农村居家生活必需品,对于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不陌生。随着时代发展,这种传统的劳作工具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近30年来,已经很难看到有人推磨了。推磨是个苦差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意思是说,推磨的苦力活没人愿意干,但只要你肯花钱,什么事都有替你干,足见其艰辛劳累。
“世间三样苦,打铁划船磨豆腐。”其实,磨豆腐不仅是一桩苦累活儿,也是一门技术活儿。推磨的两个人要配合默契,快慢适度,慢则费时费力,快则来不及放豆子到磨眼。
六七十年代,农村的石磨可以说十家就有八家有。石磨分大石磨、中石磨、小石磨。大石磨通常是用牛或驴拉磨;中石磨通常是人工推磨,力气大点的男劳力一个人能推动,如果力气小的就要两个人才能推动,小石磨一个人便可以操作。石磨是乡村家庭中的主要日常生活用具,石磨颜色有两种,红石或青灰石。两块厚度相同的石材,由石匠巧凿而成圆柱形,下磨中间装有短的立轴与石盘固定,上磨中间有两个如婴儿拳头大的磨眼,两扇磨相吻,连巧妇们做针线活用的针,都很难插进去,上磨可以绕轴转动。磨与磨相接触的面石匠打制成一起一伏的磨齿,磨面时,先在下磨面上铺簿簿玉米或麦粒,上磨面对准轴心吻合,在磨眼上放好粮食,转动后,磨上面的粮食通过磨眼涌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到磨盘上,经过箩筛去麸皮就得到面粉。那时的石磨,是用人力或畜力推拉着碾粮食颗粒的主要工具,它相当于现在的电磨。
记得童年的时候,每天当东方泛起一丝丝光线,灰蒙蒙的天被徐徐唤醒时,父母亲都会早早地起床准备拐磨。小时候,经常看父母亲用石磨磨玉米和麦子。父母亲似乎与石磨神交已久,有着精神上的契合。那时父亲正值壮年,身轻似燕,扭动自如,把石磨推得溜溜直转;母亲也能瞅准机会,从旋转的石磨上方准确无误地把麦子或玉米放进磨眼里。磨呀磨的,面粉便从两片石磨的缝隙间溢出来。在节假过年时,父母亲也会用石磨磨豆腐,以此来改善全家人的伙食。
在大集体年代,每个生产队里都有一座或几座大石磨,平时生产队里磨面,大多数都是用毛驴拉磨的,队长会安排好几个人专门负责。磨面很有讲究,程序繁琐,麦子由细心的大人们用簸箕闪过、水洗、晾晒后用牙咬,看看麦子硬度能否进行磨面,这可得凭借经验。这些工序必须在磨面粉的前一天搞定,为什么这样做?听母亲讲这样摆弄过的麦子,出面多而白,但在童年的记忆里那是模糊的事儿。牲畜就是牲畜,有时趁主人不注意也会偷懒、也会偷吃,主人通常会手里拿一个小鞭子,在毛驴偷懒时给它一鞭子,再吆喝几声,以示警告,为了避免偷吃,主人给它带上了口罩和面具,可还得时不时提高嗓门吆喝几声。大人们熟练的穿行在磨盘与簸箕之间,拾掇着磨出的粉末过箩筛麸皮,洁白如玉的面粉在大人灵巧的手的舞动下,欢跳如雪飘至,剩余的麸皮放回磨眼,重新磨碎。
一般农户家庭磨面都是小磨,家庭条件稍好点的有中石磨。农户家中的石磨几乎都是人推磨,拳头粗近两米长坚硬的洋槐木头,粗的一头横着用绳索固定在上磨的磨耳上,磨耳是上磨外沿对应的两个把手,也用以清理磨膛里剩余的杂物,手把持木头的另一端放在胸前,一圈一圈轮回,单调、苦涩、乏味,其中的艰辛,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或试过的人才会深深地体会到。
我父母亲都没有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父亲却经常对我说:“做人做事就要像石磨一样,如果你逆时针方向推是磨不出来面粉的。石磨千百年来都坚守着自己的方向,始终不会改变。”
尽管社会已经进入到机器时代,一些老人还是觉得石磨优越于机器,麦子经过机器高温的磨碎,那种纯自然的麦香让人嗅不到,面粉的质地就大打折扣,因此,历史发展到今天,城里的一些老人仍然会用小石磨磨豆浆或其他五谷杂粮烧稀饭。在农村最为常见的是用石磨磨麦子糊烧稀饭。麦子糊烧稀饭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最为喜欢,永远吃不够。
回乡扫墓,我提前给二婶打电话说中午去她家吃中饭,二婶说:“到时候我烧稀罕的饭给你们吃。”
中午吃饭,当二婶揭开锅盖的一刹那,氤氲的气味迎面扑来,嗅到的是久违的麦香。二婶为我盛一大碗小麦糊,那清纯的芳香是童年的旧梦,是亲情的涌动,是石磨的神韵,大碗端在手上,不肯急于入口,而是放在嘴前,深深地吸吮着稀饭散发出悠悠的麦香。二婶催促着,“赶紧吃呀!发什么呆,这是我今天早晨才用石磨磨出来的。”我说呢,要不怎么这么诱人,吃在嘴里,回味着童年推磨时的情景。
饭后,踏着儿时的足迹,瞻仰了二婶家石磨的风韵,日月洗礼,磨盘的边缘因日晒雨淋已经风残斑迹,也许是二婶保护沿用的缘故,石磨还是黝黑光亮如初,石纹清晰可辨,似乎大人的吆喝声又在耳畔荡漾,人和牲畜拉磨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