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罗建云
在北京的地铁上
来北京无数次了,极少坐地铁。不坐地铁,不是因为自己高贵,而是怕挤。北京地铁挤是出了名的,背贴背,胸靠胸,肩并肩,里三层,外三层, 圈外又三层,能找一个地方站着,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因为如此,我常找网约车,喜欢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便捷与舒适。
可昨天, 我去亮马桥希尔顿酒店参加中国民营书业峰会,十一点半从北京办事处出发,发现时间充裕,心血来潮,便去北京站挤地铁。很多人说“ 挤” 是北京的一种文化, 我一个号称做文化的人,怎能不体验北京的“挤”文化呢?
购票才发现,从北京站去亮马桥站,依旧要从2 号线换4 号线再转10 号线,从角门西经过16 站, 便到亮门桥站了。转三趟,具体多少站我未数, 只是感觉,平均每站三分钟,我至少花了一个半小时。
昨天是周末,北京的地铁依旧挤。到宣武门换乘4 号线时,上来三位老年人,直觉判断,他们至少65 岁以上。站在车厢中,我是第一个站起来主动让座的中年人,我示意年龄最大的一位先坐。可能受我的影响,或是他们也是活雷锋,旁边两位中年人也站起来让座,而其他年轻人,好像没看到, 依旧玩自己的手机,似乎很入迷。
一位老年人问我:“小兄弟,今年有无三十岁?” 我说:“ 四十有五了。” 他说:“ 真看不出。” 继而,他说:“我是北京人, 六十五岁了,身体硬朗, 让不让座无所谓,只是我真得感谢你。现在年轻人, 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懂礼貌,知道让座,九十年代二十一世纪出生的人,包括大学生,知道让座的极少……”我跟老人家讲: “我们读书时,老师教我们尊老爱幼,我们听进去了。所以,我在任何地方出差,一定让座给老人、小孩、妇女及疾残人。” 他们夸我是雷锋,我说我不是,我期望二十年以后, 我退休了,如果身体不再硬朗,期望年轻人主动让座,而不要问为什么。旁边几位老人附和,“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到了10 号线, 我没座位了,上来一对母子, 小孩约三岁,一个年逾三旬的男子汉马上站起来, 让小朋友坐上去,小朋友及小孩妈妈连忙致谢,而这位年逾三旬的男子汉只是微微一笑。而到我下车,他依旧站着。很多人说我是好人,其实这位让座的汉子真是好人。我做了好事,常会写在微博、微信、朋友圈,而他,可能只留在我的只言片语中,未必有其他人知道, 他是真正的无名英雄,平凡好人。而车厢其他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上车看手机,下车看手机,我在想,如果主动让一次座, 是否比在网络里灌几天水更有幸福体验呢?
说实话, 我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怎么了,如果讲道理,好像我这种沾点墨水的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在能力范围内,非病非残,怎么不可以把座位让给老幼病残呢?早些时间,我看网友讨论,发现无数年轻人说自己工作压力大,也很累,凭什么让座?只是我在想,今天你不让座,老了,有人让座给你吗?常言道,有因必有果。不积德, 何来福?
在东京的地铁上
早些时间, 我写了一篇文章,题为《在北京的地铁上》,受到无数人关注。很多人说我点到了社会的痛穴,中国就这样子。当然,也有一些读者表示不满, 说我断章取义,以偏概全,纯粹瞎操心。褒也好,贬也罢,终将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失,而真正在意的,或许只留下我这个作者。
今天是来日本的第三天,依照计划,想去千年古寺浅草寺看看。据说修建于推古天皇三十六年, 迄今为止,已有1392 年历史,是日本文化的元素之一,不得不令人钦佩。
从我入住的民宿到浅草寺有一段较长的距离。开始想跟团,可旅行社不愿来民宿接,让我们坐公交倒地铁再步行,去一个我们特别陌生的地方集合, 确实不方便,便打消了这一念头。也考虑租车,只在东京市区, 一天10 小时, 报价70000 日元, 合约人民币4430 元,差点把我吓得心肌梗塞。如在国内,从东莞到老家,近700 公里,往返打的顶多也就这么多钱。想想太不值, 就去坐地铁吧。
地铁口离我住的民宿特别近, 顶多400 米, 步行十来分钟可到达。到地铁入口,如何乘坐线路便成了问题。一家四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对英文、日文地图,还是一头雾水。我看旁边有服务员,便用并不流利的英语问他:“I will go to QianCao temple,can you help me?” 他找出地图, 给我一段线一段线标识清楚。可我转身没多久,他又来找我了,用英语说自己标错了,应走另一条线, 我方知道从有乐町线到东西绒再转浅草线,浅草站出口便是浅草寺。服务确实好,与国内地铁工作人员比,差别好比地球到月亮,完全不在同一层次。
先坐有乐町线, 上地铁后,人并不多,与我在电视中见过的东京地铁之挤,完全不是一回事。经过五站,到饭田站转东西线,该线经过日本桥, 客流量明显多很多,可与北京地铁比,充其量十分之一的客流。我们带着小帅哥哥,他方五岁,站久了,就闹,但日本的年轻人与中年人似乎很好地继承了华夏文明衣钵,十有八九在低头看手机,偶尔见到三两个中年人在看书,不见他们给小朋友让座,也不给白发苍苍的老人让座,让我心生奇怪。从日本桥站转浅草线,一个小伙子见到我太太抱着小孩,马上站起来让座。我与他聊,方知他是加拿大华人,定居温哥华,早年随父母从香港移民。他独自一人来日本旅游,跟我一样, 想以自由行的方式了解日本最真实的文化。我很感谢他,说他很有中国人传统友爱的基因,他笑了。
在浅草寺游玩约两小时,下雨了,又降温, 怕太太及一双儿女感冒, 便早早结束行程。非常时期,全球都为冠状病毒闻风丧胆,如果感冒,回国可能就很麻烦。太太与女儿爱逛, 但此次没有坚持,跟着我,牵着小帅哥哥的手,乘地铁返回民宿。
所走路线一致,从哪来,到哪去。在浅草至日本桥的地铁上,有位年逾七旬的长者上车了,只见日本年轻人埋头看手机, 完全不视老人存在。我站起来,跟他说:“This is my seat, please take a seat. ”老人家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挪了几步, 坐到我的座位上,向我致谢,而下车时,也跟我说谢谢。
如果说上面这次让座不能表达中国人的高尚, 我想,下面这次让座也许能发人深省。
从日本桥到饭桥站, 中途又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拥挤的地铁上晃来晃去。我发现我们乘坐的车厢座位上标有“让给有需要的老人、孕妇、儿童、残疾人”,而且玻璃上有图示。可不见有人让座,依旧很认真地玩手机。我不是想标榜自己多么伟大,也不是发扬什么国际主义精神,只是觉得我年轻,应该给老人让座, 给有需要的人让座,仅此而已。我站起来了,把座位让给了老人,他也向我表示感谢,可车厢内的日本年轻人跟我在北京见到的年轻人如出一辙,没人在意我有没有让座,没人在意这个社会究竟哪些人需要让座……
这是我第一次来日本, 也是我第一次在日本坐地铁,很多人说日本年轻人甚至中年人不让座是他们的文化,意思日本老人不服老,自尊心强。可我让了,他们也坐下了,而且很客气地说谢谢,说明日本老人仍是期望有人让座的。而普遍不让座,我想, 应是日本年轻人或中年人给自己找的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在新媒体冲击下, 我也高度怀疑他们的思维与观念也发生巨变,若干年后,传统的大和文化还能保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