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 曙

当兵28年，我曾组织和参加过很多危险性的行动。体验最深、最危险的一次是1984年在师教导大队一中队（侦察通信专业）当计算教员时，给二中队（战炮专业）学员进行130火箭弹简便射击的实弹教学了。这也是我师第一次组织130火箭弹的简便射击。所谓火箭弹简便射击，就是不用火炮发射装置，将火箭弹直接放在土坎、土堆或田埂上，利用简易器材或目测凭经验瞄准目标，用4-6节一号电池或2块干电池和导线联结火箭弹后定心部和导电盖，点火发射火箭弹。

1984年10月上旬的一个上午，在侦通队操场上，教导大队韦大队长在侦通中队长和战炮中队队长的陪同下，跟我说：“你是二X九团来的，又是长沙炮校毕业的，懂不懂火箭炮战炮操作？”我说：“在三炮校学的是火箭炮专业，基本的会一点，但一直搞的是侦察专业。”他又问：“会不会火箭弹简便射击？”我回答：“在炮校学习时，曾在河南确山实弹战术演习中见过兵操教员操作过一次，但本人没有实际搞过。”韦大队长严肃地说：“上级已要求今年战炮中队的学员要增加实弹射击课目。学线膛炮的打直瞄，学火箭炮的搞简便射击。但目前师里没人会搞火箭弹简便射击，也没见过。看来只有你还见过，想请你和战炮队的教员共同完成这一任务。时间也很紧迫，只有十天左右的准备时间。”我犹豫了一下，寻思自己是计算教员，去指导战炮中队进行一项自己也不懂且又非常危险的实操课目，觉得不太好。韦大队长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搞这个简便射击是为了下一步实战的需要。年底的对越作战任务就要轮到二X九团上了。大胆地干吧！有什么需求，大队、两个中队都全力支持和配合你。”我看着大队长和两位中队长的眼神，想着即将来临的作战需要，毫不犹豫答道：“坚决完成任务！”虽然当时只是师抽调的代理教员，任职命令还是二X九团团指挥连侦察排长。轮到自己团队要打仗了，那种义不容辞、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冲动和意识就涌了上来。

那年我刚满21岁，当干部才四个多月。接受任务后的一整天，可谓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一边看兵操教材、一边回忆学校教员是怎样操作简便射击的；还想到万一出现就地爆炸或早炸怎么办？想到要进行实弹射击，就想到了要有简易瞄准具。那时只有长沙第三炮兵学校有，于是第二天下午请假回母校。

从马坝坐一晚的火车，天拂晓正好到长沙站。我急忙回家看望父母。母亲3个多月前在家摔倒腰椎骨折，现卧床养伤。爸爸休假在家陪护。我没能在家照顾，心里很内疚。我突然回家，爸妈甚是惊喜。我简要讲明回家的原因，吃过早饭，就直奔学校了。好在我毕业才几个月，在校时是学员班长，训练部和教研室的领导还记得我。听说部队要搞简便射击，兵铅教研室主任把仅有的7具好的折叠式简易瞄准具都让我带了回来。第二天下午离家时，父亲瞩托：“曙呀子啊！做那个试验的事，把掩体坑挖远一点、挖深一点、耳朵里多塞点棉花，一定要有把握再干！”我一边上车一边答：“好！好！好！爸爸妈妈放心！”

回到师教导大队，开始寻思能否自己仿制或改进一下这个折叠式简易瞄准具。于是白天指导训练，晚上画图研究。当时我和侦察张教员两人睡一个房间，晚上常常研究到深夜影响他休息。

一周训练后，火箭弹简便射击和战炮分队直瞄射击在新江锅耳楼进行。准备实施的前天晚上，韦大队长来到我们侦通队就餐，问我：“简便射击准备怎样，把握性大不大？”我说人员训练、器材和弹药都有专人检查过了，灭火队二X九团也准备好了，应该没大问题。他又问：“会不会有其他突发情况？”我回答：“要是在发射时阵地突然有大风可能偏差会比较大，但一般不会超过已定目标区域警戒范围；再假设炮弹有问题，火箭弹不发火或发射后出现不炸弹现象，处置预案也准备好了。”韦大队长高兴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那晚趟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老担心安全问题。万一射弹发生大偏差或跳弹打到警戒区域范围外出现人蓄伤亡怎么办？又想着万一出现就地爆炸或近距离空炸怎么办？想着想着，还是起床来给父母写了封不准备邮出去的信。

实弹射击的当天早上6点多钟，我和战炮中队一起向新江直瞄靶场出发了，到达预定地域后立即组织预提班长挖隐蔽坑，堆射击土堆，隐蔽坑就挖在射击土堆左侧3米的地方，共堆射击土堆四个。接着根据射击距离，目测风向、风速，估测药温、气温等，结合经验修正量瞄准目标。上午师领导和二X九团观摩的干部骨干都到了。我和战炮张教员商议决定先由我用两节单元电池连接发射一发，再由他用一号电池并连发射一发，最后并连发射二发。检查完发射准备前的各项工作后我们俩个进入隐蔽坑。说实在，蹲在离炮弹3米远的隐蔽坑里发射第一发时心情是紧张的。但想着兵操教材都有写，三炮校教员也搞过，隐蔽坑也挖得深，应该是安全的。我壮着胆子通过电话向现场指挥员喊道：“简便射击准备完毕！”同时赶紧把棉花往耳朵里塞。听到指挥员发出“放”的口令，立刻接通了电源，听着撕心裂肺的巨大声响，看着喷射的火焰飞向目标圆圈内再爆炸，紧张得快跳出喉的心才稍稍平落下来。紧接着我对第二发火箭弹作了修正复瞄再发射，也落在目标圈内。后三四发火箭弹均命中目标区域，射击效果很好。望着目标圆圈内燃烧的几处小明火和白烟，现场人员都起立挥手欢呼。这时师首长和大队领导向隐蔽坑走来，我俩迅速爬出来立正敬礼。耳朵嗡嗡作响但还是听到首长们高兴地说：“打得好！搞得不错！给你们请功！” 

因计划二X九团要上前线。一个月后，即1984年底我又被调回团司令部作训股当参谋，参与组织部队转入一级战备，开展临战训练，组织先遣和发放作战物资器材。记得还曾冒雨组织全团砍树运送前线，做临战前准备工作。期间还蹲点二连搞火箭弹简便射击试点。研究出了就便使用130火箭弹炮弹箱中的两个弧形档木、另加木条和大头针做简易瞄准器。组织全团所有战炮分队用这种方法在新江锅耳楼进行简便射击，多次实弹检验证明此方法是可行的，而且制作简单携带方便，因而正式在全团推广运用，还摸索出了不同射距离的经验修正量；多发同时发射散布范围。唉，这也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改革创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