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志保

父亲的老屋前有一棵李树，是十年前父亲亲手栽下的。李子香甜，给我的成长缀满了美好的回味。可是近两年树皮皲裂，挂的果又小又少。看着这没落的李树，我开始嫌弃它了。

休年假时，我和父亲聊天，建议砍去李树，另栽它树。父亲却不置可否。看他的态度不明朗，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为了避免父亲伤感，我决定带父亲去洗温泉。

在我心中，父亲是个能干的人。当年他种的地，养的家禽，是全村的样板。后来他做生意，全国各地跑，不仅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带着一些乡亲走上了致富路。可如今，父亲年龄大了，每天守着自家的两亩薄田，春种秋收，生活的范围也缩小了，人也变得谨小慎微了。在车上他有些担心地问：“儿啊，有大老头子洗温泉的吗？”我笑着安慰他：“现在都啥年代了？还分年龄大小，老年人更应该洗温泉，那叫养生！现在城里的晚辈为了尽孝，经常在节假日开车领老人洗温泉呢！”听了我的话，父亲不再吱声了。

到了温泉度假村，我吩咐父亲坐在大厅沙发上，我去办相关手续。父亲乖乖地坐在那儿，听从我的安排，这更增添了我的“英雄气概”，竭力在父亲面前显示能干。

父亲在我的引领下，换上了沐浴的衣服，走进了温泉区。父亲被温泉区里的热带植物所吸引，一会儿用手摸摸那宽大的树叶，一会儿又用鼻嗅一嗅那艳丽的花儿。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引得很多人看他，让我有点难堪。父亲驻足于一温泉池边好奇地问：“这温泉池里怎么还有鱼儿？”我有点不耐烦地解释：“这是鱼疗，可以治疗皮肤病。”

晚间在餐厅吃饭，我为父亲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说笑间，父亲持勺盛汤送到嘴角的瞬间，右手一颤抖，左手持碗接得不应时，汤顺着嘴角撒落满胸襟。我见状，忍不住厉声责备父亲。我这一嗓子，邻桌的客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妻开始埋怨我的态度。这一埋怨使得父亲更加羞愧，他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接着便低下了头。

在父亲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如霜的白发。父亲的确是老了，老得连汤匙都握不稳。一阵内疚和自责涌上心头，我为什么要责备一个耄耋的老人呢？他是我老父亲啊！

路上，父亲一路沉默着，我心里也不好受。回到家后，父亲立于李树前，轻轻地抚摸着，瘦弱的身体和苍老的树干在夕阳中融为一体，父亲对我说:“树老了，不中用了，砍了吧！”我却拼命地摇头，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正在老去的李树是我心中的神，它的存在会让我时时有慰藉，有支撑，我一定要陪着它慢慢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