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恩师程红兵先生
文/马彦明
德国哲学家康德说:“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在基础教育领域,有多少前辈名师,用自己毕生的精力研究教育的规律,用自己毕生的心血探寻教育的法门,他们就是我们头顶的灿烂星空。幸运的是,在成长之路上,我也得到过众多名师专家的引领和指导,这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程红兵先生。
可以说,从教之初,我便已经对程红兵校长非常熟悉了,但那时主要是通过他的专著和各类杂志上发表的文章,读《直面教育现场——书生校长的教育反思》,我由衷地钦佩程校长批判的勇气和改革的魄力;读《做一个自由的教师》,我热烈地向往做一名安静教书、认真钻研的“自由教师”……但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能够真的见到程校长,并且有幸在他的引领下走向语文教学殿堂,走向教育生涯的新征程。
2014年7月,经过罗灿老师的推荐,我得以进入程校长一手创办的深圳明德实验学校任教,第一次接触程校长,便觉得他是一个非常谦虚和蔼的长者。程校长说自己本是一介书生,在程校长身上也确乎洋溢着一种书生的气质。但是,当我们真正在工作中走近程校长,便会发现,在他身上还拥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是知识分子独有的伟岸精神,更是教育者独有的人格魅力。
人民教育家于漪先生说:“教师的生命融入事业之中,生命和使命同行,人格就能闪发出耀眼的光辉。”程校长用自己的言行举止,践行着于漪先生的教导。程校长经常说他自己坚守的原则是“为文以真,待人以诚”,他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
程校长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真诚的。对孩子,他眼里总是满溢着关爱,只要不出差,他一定会站在门口迎接孩子,与他(她)们击掌,不论刮风下雨。有一段时间,有一些人说程校长是在作秀,但是,当看到校门口的孩子们和校长击掌握手之后脸上泛起的灿烂的笑容,我就明白了程校长对孩子们发自肺腑的爱。有一次,一个长得圆圆的小女孩来上学,走到校门口和程校长击掌,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拍向校长,一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狠狠地拍在一起,声音清脆而响亮。程校长说:“你力气真大,我手都麻了。”孩子笑了,脸上绽放出自豪的笑容;程校长也笑了,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皱纹。程校长对孩子的爱更表现为一种平等对待的视角、一种尊重的态度,他每学期都会召开学生座谈会,请同学们对学校各项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同时会认真地把孩子们的建议传达给相关的部门、老师,一起来改进。作为教师,我们往往习惯于居高临下地说教,但只有学会俯下身来,才能看到孩子们的世界有多么绚丽多彩。
对教师,程校长总是呵护青年教师的成长,他对教师是严厉的,更是充分信任的。他可以一天听七节老师的课,然后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指出教学中存在的问题,帮助老师们改进。他更充分给予老师们成长的自由空间,让老师们在游泳当中学会游泳、在教学当中学会教学、在课改当中学会课改、在创造当中学会创造。还记得我在担任明德第一届初中年级组长时,又一次考试教学成绩很不理想,我和同事带着愧疚和迷茫的心情向程校长“负荆请罪”,但是程校长却真诚地说:“我负责担责,你负责继续努力,我们一起找原因。”他和我们坐在一起,跟我们讲自己在建平中学做语文教师时的做法,替我们出谋划策,为我们加油打气。这样一份充分的尊重和信任,这样一种关爱和呵护,温暖着明德的每一位老师。记得很多次,程校长都单独找我谈话,深情地回忆他自己当年在于漪老师、冯恩洪校长的鼓励下成长的经历,并且送给我一支刻有“全国名师工作会议”字样的钢笔,勉励我奋发向上。不仅我自己,很多老师也得到过程校长同样的关爱和温暖。程校长将老一辈教育家提携后辈、鼓励上进的舐犊深情,无私地传递给我们,呵护和帮助着我们成长。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有人说,程校长是一针见血的批评家,勇于对教育界的“假丑恶”进行毫不留情地批判;也有人说,程红兵校长是预言家,经常对教育的本质规律和未来发展趋势做出精准的判断。认真学习程校长其人其文,才会发现,这一切都来源于他对教育的一片赤诚之心。因为赤诚,所以批判。程校长批判教育界的伪创新、虚概念,是因为他不忍看到我们的教育演变为“骗人骗己骗下一代”的“皇帝的新装”。程校长批判学校治理中的形式主义、功利主义,是因为他希望我们的学校能够真正培养具有中国情怀、国际视野的优秀人才,而不是沦为做题的机器。程校长批判学校课程和课堂教学的封闭、僵化,是因为他希望我们的课堂能够点燃学生思维的火花,能够真正教给学生智慧。所以,程校长的批判中总是那样饱含深情,总是那样怒其不争。但是,对于程校长而言,批判仅仅是他思考研究的第一步,在批判之后,他又带着那颗赤诚之心,开始了重建和创造。因为赤诚,所以他相信“中国的教育会越来越好”;因为赤诚,所以程校长选择在自己30年教育生涯的辉煌时刻只身来到深圳,创办一所“脱离低级趣味”“全面改革”的学校;因为赤诚,所以程校长勇于面对“人不肯识之”之问题,构建“人不敢为之”之理想,开启“人不能为之”之改革。
程校长心中理想的教育,是“自由的教育”。程校长说:“孩子最宝贵的就是原本的天性,明德所做的就是保护好孩子的天性,让他顺应自然规律,阳光健康地发展长大。教师有着虔诚向善、纯净教学的文化自觉。”程校长放眼未来,研究世界对教育的需求、国家发展对人才的需要,同时回归教育原点,研究生命成长的基本规律,以及学生发展对教育的诉求,将东西方教育精华高度融合为明德的校训——“明德正心,自由人格”,将学校的办学思路概括为“把教育打开”。程红兵校长说:“把学校打开,就是把各种有利于学生成长的元素引进校园,成为学生成长的精神养料;就是让学生走出学校,走进真实的社会生态、人生情境,在实践中理解中国、理解世界。”
程校长经常引用杜威的名言,大声疾呼:“如果我们用昨天的方式教授今天的孩子,我们将掠夺他们的明天。”他经常引用哥顿·布朗的话语,热情呼吁:“教师要成为预言家。”在程校长的带领下,我们跃马扬鞭,开展了一系列富有前沿性和突破性的改革研究和实践探索。在社会化德育方面,小初部由杨金锋老师、龚令仪老师牵头开启了社会化德育的改革实践,开发德育“海豚护照”“海豚币”,开展丰富多彩的德育活动,研究成果在《德育报》发表。在高中部,我们围绕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编制了高中学生综合实践课程谱系,开启了“一生三导师”的创新人才培养探索,我将研究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中小学教材教学》。在课程谱系方面,罗灿校长亲自带领明德教师和工作室成员积极开发包含德育、体育、艺术、科技以及国际理解与交流的K12课程体系,涵盖小学一年级至十二年级一以贯之的课程系列。罗灿老师带领工作室成员申报了《中学语文阅读素养提升研究》《问题探究式学习在初中语文阅读教学中的应用研究》《HSA课程模型建构研究》并顺利结题,我有幸忝列其中;我本人关于明德高中拓展课程的研究论文《基于核心素养的明德拓展课程系统化改革策略》也发表于《新课程评论》。在学校治理方面,程校长亲自带领罗灿校长和我参与国家“十三五”重点课题、教育部重点课题《教育治理现代化进程中学校治理体系变革研究》并于2019年顺利结题,专著由福建教育出版社正式出版。
当今的时代,信息飞速发展,各种技术日新月异,随之而来的各种教育口号和概念层出不穷,看乱花渐欲迷人眼。其中不乏有的人、有的学校打着改革的旗帜空喊口号,挂羊头卖狗肉,继续走着应试教育的老路,甚至带领全校师生干着弄虚作假的勾当。但是,对待教育,程校长矢志不渝地坚守着教育的本质,安安静静办学校,踏踏实实做教育。记得有一次,政府部门组织了一个国际交流的论坛,需要学生作为“观众”,于是学校一位干部便组织了一批学生参加。程校长知道后严肃批评了这件事,他说:“我们的孩子出去参加各种活动,连个话语权都没有的,要他们去当个花瓶、做个摆设有什么用?如果侵犯了学生的教学底线,什么活动都不允许……我们不玩形式,要做就做有实质内涵的。”
明德的改革不是冠冕堂皇的口号,而是踏踏实实的研究;明德的研究不是凌空虚蹈的装饰,而是真刀真枪的实践。在明德,每周五下午都会召开全校的教研会议,程校长都要出席,全程参与,认真观摩教师代表的公开课,认真聆听教师代表的分享,大家一起研究课堂,研究教育。多少次,程校长被老师们的讲述感动得热泪盈眶,罗灿校长把老师们的教育叙事汇集成《繁星絮语》并出版。在明德,程校长基于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要求每一位老师开展课题研究,程校长和罗灿校长躬亲示范,率先组成课题研究组,所有的成员每月都要提交研究作业,课题组主持人要逐个批阅并提出改进意见。罗灿校长将研究成果汇集成《HSA课程模型建构研究》,由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在明德,我们成立了《明德学报》编辑部,由程校长担任主编,罗灿校长担任副主编,我担任编辑部主任,每学期都将老师们的优秀教研成果在学报上发表,印发给全校老师传阅。每一年我们都用年鉴的方式整理记录下学校的办学经验、老师的研究心得和获奖成绩。程校长说:“这些都是学校发展过程的第一手历史资料,客观真实,完完整整,我们都以年鉴的形式留存下来,这是对学校负责,这是对学生负责,这是对老师负责,这也是对历史负责!”当很多年以后,中国教育改革的征程上是否还拥有明德的一席之地,我们并不知道答案,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明德的改革由程校长带领老师们共同书写。面对历史,我们问心无愧,因为我们敢于对历史负责。
如今,程校长依然在为国家的基础教育奔走呐喊,而我也在另一条战线上继续为深圳教育贡献智慧。山高水远,隔不断对恩师的感恩和思念,程校长耳提面命的画面依然经常浮现在眼前,程校长的谆谆教导也时常回响在耳畔。我将铭记程校长的教诲,心怀光明地跋涉在教育改革的征途上。因为我相信:
你心中的课堂是什么样子,你足下的讲坛便是什么风景;
你心中的教学是什么样子,你眼前的学生便是什么风貌;
你心中的教育是什么样子,祖国和民族的未来便是什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