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国平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可以说他是整部《红楼梦》中的男二。很多人不喜欢贾雨村,但贾雨村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顽强地、高度理性地生长,并将周遭一切当成阳光雨露。做人,理性一些有什么错呢?但是,绝大多数人不喜欢过于理性的人,当然也不喜欢“凤凰男”。
一
贾时飞,也就是贾化、贾雨村,无论在《红楼梦》里,还是在众多读者眼中,口碑都不怎么好,甚至被嫌弃。在《红楼梦》里,对贾时飞最直接的负面评价,一是在第四十八回,平儿对薛宝钗说:“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
二是在第一百零七回,包勇当街拦轿怒骂时任京兆尹兼税官的贾雨村,“没良心的男女!怎么忘了我们贾家的恩了。”
要知道,作为王熙凤的助手,平儿的人设是性情温和、大度包容,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狠话;包勇则是贾府最底层、最边缘的寄居临时工,碍于江南甄府面子才没被扫地出门。
还有在一百零三回,贾雨村途经知机县急流津时邂逅甄士隐被其狠狠羞辱:面对早年的“天使投资人”,贾雨村其实表现得相当恭谦且诚恳,现在有能力回报了,你跟我回去,我会鲍鱼燕窝好生伺候。贾雨村其时作为仕途得意的一方要员,在辖区内视察途中指点一个破庙里的和尚并说了两句比较入世的实在话而已:
“或欲真修,岂无名山;或欲结缘,何不通衢?”
甄士隐如果真豁达,也就是呵呵一笑含糊过去,但是他偏提“葫芦庙里”那些陈年旧事,接着又一字不落地背出那年中秋夜贾雨村吟诵过的“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甄士隐这么操作分明是提醒贾雨村:别得意忘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他言辞尖酸刻薄,成功地引起了对方注意后却又一再摇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甄士隐为何如此,暂且不提,我们继续分析贾雨村。
贾雨村可以说是整部《红楼梦》中最入世的角色。贾雨村是浙江湖州人氏,也算江南诗书人家的子弟,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道跌入了谷底,除了他,家里几乎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人。贾雨村一开始就是肩负家族复兴使命的。
相由心生,与贾宝玉浑身胭脂气相比,贾雨村很man,“背厚腰圆、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
甄家丫鬟娇杏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曹雪芹还很“凡尔赛”地描述娇杏的命运:“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
话说这样的错哪个姑娘不乐意犯?
贾雨村有复兴家业的强烈动机,也有出色的身体条件和学识,而且信心十足,但是,他真的很穷,别说上考前辅导班了,就连正常的报名费及赴京赶考的盘缠都久久凑不齐。难能可贵的是,他是“行动派”。
从湖州老家到苏州阊门外十里街,也就八九十公里,两个全马的路程。于是他辗转来到了苏州闻名的江南繁华富庶之地。贾雨村选择寄居在葫芦庙而不是民宿,这个选择非常合理,完全呼应“或欲结缘,何不通衢”。平日,他几步路就可以从葫芦庙走到街上,为别人写写字赚点生活费。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葫芦庙虽小,毕竟也是宗教场所,一般主动进出宗教场所的多少有点情怀,贾雨村在这里也更容易遇到有缘人。
所以贾雨村遇到甄士隐实非偶然,生活中所谓缘分常常是有备而来的。
甄士隐是乡宦,也就是平安落地、告老还乡的卸任官员,能称“宦”说明卸任前的级别不低。甄士隐的大宅就在葫芦庙隔壁,出门遛弯时很容易注意到浓眉大眼的外地人贾雨村,当时社会上流行称这类人为“穷儒”。
那个闷热的下午,甄士隐在书房做了一个奇怪且让他不安的梦。梦醒后带着女儿英莲出门散步时遇上了奇奇怪怪、不修边幅的神秘人士,他俩又对甄士隐说了几句让他似懂非懂的话,那些话一时让甄士隐心神难宁,既惶恐又期待,他急需倾诉排解。
这时,隔壁葫芦庙里的穷儒贾雨村恰巧走了出来,他笑容可掬地主动问:老先生倚门伫望,是不是街上有什么新闻?分享分享。甄士隐当即发出愉快的邀请:没事闲逛,过来弊府喝茶消暑吧。虽早就相识,但平常也就说一些场面上的话,甄士隐这是头一次明确邀请贾雨村上门,他岂会错过?但是贾雨村在甄士隐书房里屁股还没坐热,主人就有比他重要得多的客人来访:失陪失陪,你先自个儿坐,我去去就回。你既然这么忙,还招惹我干嘛,我茶杯都还空着呢,此何人哉?在不太熟悉的人家书房里独自坐着实在尴尬,一动不动显得很呆板,翻看人家书房里的东西又显得过于随便。虽然心有不满,贾雨村依然安静地坐着,还自我提振精神。这一出有点类似今天的情境测试,如果他彼时自尊心作祟,感觉被冷落、被戏谑,愤而转身告辞,那大概就没有下文了。也就在这无聊的等候期间,娇杏有意无意与贾雨村对了对眼神。实际上,她早就留意到这个“局里局气”的男人,而且也听过主人甄老师一直准备资助贾雨村,只不过在等合适的时机。
人世间任何巧合可能都是精心铺陈后的水到渠成。贾雨村捕获到了爱的信号,这实在是意外之喜,虽然甄老爷陪客吃饭把他晾在书房不管不顾。
此后,贾雨村时常怀念甄府那个丰盈端庄脉脉含情的姑娘。当然,他更期待与甄士隐深谈。但贾雨村知道,与甄士隐这样的人交往不宜太主动,更不能表现出任何侵略性,不然很容易前功尽弃。中秋节这天,他有强烈的预感,贵人今晚就会登门,于是用借来的发胶把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然后吟诗:“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姑娘没勾搭到,也身无分文,但无论如何,精神状态一定得饱满。贾雨村侧耳倾听,门口一有动静,他立即高吟:“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不迟也不早,甄士隐果然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而且完整听到了贾雨村这两句豪情万丈的诗。于是他笑意盈盈:雨村兄抱负不浅哪。
接下来的中秋大餐,比贾雨村预期中的还要丰盛:阳澄湖大闸蟹、金陵盐水鸭、盐城八大碗……贾雨村酒力甚好,几巡后,他感觉两个人已经完全放开、甄士隐开始“飙粗口”时,转而吟诗:“……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在业务局上表达己方意图的时机非常关键,如果这两句说早了,就显得狂妄和卖弄 ;如果甄士隐喝趴下了,还说给谁听?
甄士隐一听这两句,立即大赞起来:兄弟大才啊,假以时日定能飞黄腾达。说着又亲自为贾雨村满上。贾雨村一饮而尽,叹息说:倒不是小弟我酒后狂言,无论省考、国考,无论申论还是结构化面试,我都勉强应付得来,实不相瞒,缺报名费、缺路费啊。他顿了顿:别看平时找我写字的人不少,但这点润笔费哪够……甄士隐探身拍拍贾雨村宽厚的肩膀:兄台岂不早讲?几次想问是否需要帮助,但又担心兄台只是在体验生活,不会缺那点银两。兄台这么有才华的“斜杠青年”,谁不乐意慷慨相助?哪轮得到愚弟我啊。边说边赶紧让小厮拿来五十两银子和两套冬衣。冬衣其实是前几天请娇杏缝制的。
比预期的还要成功!
贾雨村内心翻江倒海,但他赶紧借月色和黄酒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文化人的斯文万万不可以丢。他收下银两和衣服,只是简单说了“谢过”,接着喝酒。
三更结束回到庙里,贾雨村赶紧收拾行李,五更时分,给庙里和尚留下口信后便匆匆离开。第二天,和尚向甄士隐转述贾雨村的留言:“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情为要,不及面辞了。”
甄士隐听了觉得有道理,但隐约又感觉哪里不对。
从岁月静好到颠沛流离,转变速度快得超出乎人的想象。
唯一的幼女失踪、大宅遭遇火灾、田亩荒年歉收、岳父刻薄市侩……
莫名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后,已步入暮年的甄士隐对尘世再无眷恋。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当跛足道人念完《好了歌》后,甄士隐随即做了注解。跛足道人显然很满意。见面试满分,甄士隐一把抢过道士肩上的褡裢,说了一句,“走吧。”
甄士隐就这样别过尘世,草率而无奈;贾雨村却“开了挂”,中了进士,获得了知府官衔。这起步很高,四品实职,约等于如今的厅级。
大多数人对贾雨村的印象并不好,冷血、忘本,事实并非如此。一日途中,贾雨村在轿子向外望时偶然瞥见娇杏,那个曾几度向他回眸的姑娘。于是贾雨村连忙安排亲信摸到甄士隐岳父老封家门上。一方面给钱给物还甄士隐人情,一方面主动提出要见娇杏。封肃是个老江湖,心领神会,让娇杏一番装扮后连夜用轿子把她送进贾府。一对有情人在红绡帐里难分难解、纵情肆意了一整宿……
二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四大乐事一下子占了俩,贾雨村美得恍然如在梦境。但很快他便经历了仕途上的第一次颠簸。
在任上不到一年,他就被上司参了一本:生性狡猾,善攥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明眼人不难看出,其实并没有实证,但被扣上的帽子又不可谓不大。实际上贾雨村真正遭同侪挤兑的主要原因是恃才辱上。这类性格的人自古至今并不少见,自以为业务能力过硬或绝对忠诚就口无遮拦,忽视人际关系建设,例如,明朝大名鼎鼎的海瑞。所以革职贾雨村的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
贾雨村搂着娇杏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去办工作交接和离职手续时却表现得十分淡定,还和组织部的专员花姐打哈哈开玩笑,完全不像被撤职。随后几天,贾雨村变卖房产、收拾细软,齐备后约了车,将娇杏和孩子、几个忠诚家丁送回湖州老家。安顿好家小,贾雨村再次一个人踏上征程。名义上寄情山水,实际上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六朝古都金陵,钟灵毓秀之地。宁荣两府家小虽然早已移居京城,但豪华的旧宅依然完好地伫立在石头城里的宁荣街上。某年春夏之交,一个气度轩昂的壮年人一次又一次在宁荣街上徘徊,还小心翼翼地抚摸宁国府门前的石狮子。
此人正是贾雨村。
此后他游历到了当时的文化商业重镇扬州。一番运筹,贾雨村成了林如海林老爷家的私教、林黛玉的启蒙老师。林如海本身就是“学霸”,妻子贾敏也是才华女子,在这样的人家坐馆,没点真本事还真无法站稳脚跟。
林黛玉才思敏捷,后来在大观园中屡屡表现出色,与贾雨村早期的点拨不无关系。很多人疑惑,林黛玉对他的启蒙老师贾雨村始终冷冰冰的。为何如此?林黛玉聪慧、敏感、洞察力极强,她当然知道,这位老师从踏入她家的门,到获得父亲的推荐信,再到登上她家赴京的船,每一步都精打细算过,哪怕他的笑容都可能是刻意的,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太费神了。
盛时的扬州城内外寺庙林立,智通寺则是扬州城郭一个不起眼的小破庙。某天黄昏时刻,一位耳背且口齿不清的老僧正在煲粥。闲逛至此的贾雨村被破庙门口的楹联吸引: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这句比较浅白的话或多或少触动了贾雨村,他以为这和尚也有些来历,走近却话不投机。实际上,宗教领袖和信众、偶像与粉丝,还是有必要保持足够距离的。相传深圳弘法寺方丈本焕大和尚,面对朝拜者,说得最多的就是,祝你升官、升大官,发财、发大财……那些朝拜者原本就是因升官发财之事乱了心性才寻求大师开导的,听了大师祝愿后,更加茫然了。
走出智通寺不远,在路边的一家小餐馆里,贾雨村邂逅了当年在京结识的“京油子”、周瑞的女婿冷子兴,他的名义身份是古董商。
周瑞老婆是王夫人的陪房、荣国府实力派管家之一。所以当贾雨村询问冷子兴京城近日有何新闻,冷子兴自然炫耀起他所知道的贾府的各种是是非非,俨然消息灵通人士。当冷子兴提及“你本家时”,贾雨村先来一波姓氏渊源介绍,从西汉贾谊起,贾姓就如何如何。最后还是兜了回来:其他不敢说,和你提及的宁荣两府的贾家还真是同一个支的,只是人家富贵,我等不便高攀。
贾政后来有一次和清客们谈及贾雨村时不经意间说过:
“我不知道,他对我们家的是是非非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
继冷子兴后,贾雨村又遇上过去结识的一位苏州同僚张如圭,并获得朝廷准备重新启用一批被贬谪官员的信息。
“这是天意!”
贾雨村实在按捺不住喜悦,径直奔向林府。
林如海是皇上钦点的巡盐御史,探花出身,而且也是仕宦之家。我们知道,康熙帝玄烨是非常重视巡盐御史的,这个职位一直由他信任的正黄旗内臣把持,隶属于内务府。林如海知道贾雨村的才识,加之教导自己的爱女尽心竭力,所以当贾雨村提出希望他帮忙背书时,林如海满口应允,既为朝廷举才,又还了私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之?
林如海郑重地给贾雨村背书,专门写好推荐信让他带着找二舅贾政。
就这样,贾雨村再次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重返仕途,并获任应天府知府一职,从三品,副部级。
复盘一下本轮转折:除了林如海、贾政、冷子兴,还有一个及时告知他平反信息的旧识,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
三
不过履新应天府后,贾雨村立即遇上了让他棘手的官司,那就是审理薛蟠打死冯渊一案。
案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连貌似精明一点的门子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复杂的是立场。
当党纪国法、良知正义不得不与更直接的、明晃晃的个人利益二选一时,贾雨村选择了后者。
他曾经信誓旦旦允诺过封氏帮她找回女儿;他起初立场鲜明地表示要报效皇恩;他听完案情介绍后的瞬间也对目无法纪的薛蟠咬牙切齿。
但是,这又如何?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势力是他惹不起也惹不得的。贾雨村最后假装顺从门子的安排,向贾政和王子滕寄了投名状。贾雨村良心当然会痛,但如果可以重来,他还是会如此。
如果我们是贾雨村,就一定能做出不同选择吗?
于公于私,“葫芦案”都是贾雨村一辈子的隐痛。但这也让他成了被贾王史薛势力庇护的自己人。后来贾雨村被擢升为兵部大司马,这是一个更重要的官衔;再后来,又退了一点,担任京兆尹兼京城税官,其实也是要职。在这个起起落落的宦海中,贾雨村与贾府有过几次或明或暗的交集。其中一次是上门见贾宝玉,一次是与贾赦勾勾搭搭,为了夺取几把名人折扇而构陷石呆子。
贾雨村可以担任不同岗位要职,别人质疑他的人品,却几乎没人质疑过他的能力。对比鲜明的是,贾政、贾存周,为人宽厚,做官却力不从心,外放江西担任粮道时,带去的亲信快走光了,自己从家里拿银子贴补工作所需,窝窝囊囊。里子和面子、名和利皆输。
此消彼长,贾雨村逐渐在官场站稳,宁荣二府的势力却日渐衰颓,直到第一百五回锦衣卫赵全在西宁郡王的带领下上门抄家。
在此过程中贾雨村被诟病得最多的是,当御史参了贾府一本时,作为京城主官,他被指派进一步调查核实御史所参之状。民间传闻,贾雨村贾大人落井下石狠狠推了贾府一把,也就是说,贾雨村直接成了赵全后来下狠手查抄贾府的关键人物。
贾府不仅有恩于他,也没有谁和他存在竞争关系,贾雨村为何狠毒至如此恩将仇报?
原因有二:一是心理因素,贾雨村属于新贵,虽官位显赫,但根基并不深,坊间也好,贾府内上上下下也罢,都以为他因傍上贾府才官运亨通,一旦离开贾府庇护,他贾雨村就什么都不是,在很长时间、很多场合,贾府成了笼罩在他头上挥之不去的阴霾;二是他嗅到了贾府扑面而来的巨大危机,皇帝让他主导调查,很可能是在试探他的站位。所以贾雨村即便有心手下留情,也不能不做足姿态并在实际行动中下狠手,果断与贾家割断,以示忠心。
然而,这一回他似乎判断错了方向。皇帝后来高举轻放,最终只惩罚了贾赦、贾珍和贾蓉,贾雨村却莫名其妙成了阶下囚,再次回到了原点。
至于贾雨村为何再次陨落,与贾府是否有关语焉不详,但有一处却隐隐给了一个解读方向。
还记得贾政从水路送母亲回南吗?因海僵有事导致水路阻滞,原定行程被拉长,所带盘缠紧张,途中贾政安排人向在附近做官的赖尚荣借银五百两。赖尚荣勉强凑了二百两并附书一封,诚恳解释心有余而力不足。贾政既生气又愤怒,决然退回。赖尚荣很尴尬,再次凑了一百两,总计三百两送去,但还是被拒收了。赖尚荣赶紧修书回家向父亲禀报此事。赖父的反应是,让赖尚荣立即辞官回家!
赖家所怕的,不就在贾雨村身上得到应验了吗?
贾府再落魄,依然是皇亲国戚,是自己人。
做个假设,如果其时担任京兆尹的贾雨村主动向有关部门陈情,御史所参之事失实,他的仕途又会如何?
贾雨村再次获释成为平民,他在急流津也再次遇上甄士隐。
不过这回甄士隐似乎也恢复正常了,一改尖酸刻薄之态,与贾雨村谈笑风生。庙有大小,道有深浅,虽然脱离尘世,但甄老也和普通人一样,都难以接受被他帮助、受过他恩惠的人混得比他好。
虽几经沉浮,贾雨村依然没有选择“躺平”,其实他根本没有选择“躺平”的资本,他既是他这个家庭的梁,也是这个家庭的柱,他倒下,整个家庭就塌了。
此时此刻,贾雨村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宁荣两府的未来,他们还有机会复兴吗,“兰桂齐芳”的说法究竟靠不靠谱?
他显然在谋划下一次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