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中杰
如果按传统所云,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那么我们生长于这方深沉的土地上也该有一方自己的心田。那是属于我们心灵的家园。我们执着地耕耘,生生不息。
我的心田是一块小小的“格子”地。许是懒散、许是杂乱无章,总是无法生长出怎样出类拔萃的珍稀植物,更不会痴心妄想能蹿出一棵参天大树。
“格子”地里只种些小花小草:有杂文似的刺玫,有小说似的蒲公英,有散文似的文竹,也有诗歌似的无名花。自不能与周围那些“大家”的大块田里的风景同日而语。文竹比不上朱自清的竹林,清影婆娑、清雅飘逸;刺玫比不得鲁迅田里的高粱,颗粒饱满,挣扎着伸出无数只呐喊的拳头;蒲公英比不了莫泊桑田里盛长的芝麻,枝节跌宕生姿,里面裹着层层神秘的面纱;无名花更比不上艾青田里的梅花,霜雪飞舞的时节依然红艳绝伦,根深植于哺育她的热土。可我怡然自乐。在我以笔为铲以汗为水松土施肥时,那些不起眼的花草也会迎风呢喃而歌,发出淡雅的清香。
我沉默故我寂寞。直面苍天厚土的沧桑轮回,我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烟消云散,唯有寂寞地用血汗笔耕不辍才能留下永恒的积淀。我只能默默地精心萌弄每一寸土地,耕作之余与园中的花草对话,用心交流。繁星满天的子夜是我寂寞的最高境界。那一刻万籁俱寂,我的笔在田里“沙沙”而歌,欢呼雀跃,只有花草们情痴一般明白我的心事,在我心海的上空摇曳生辉。
我清高故我清贫。不媚俗不唯上不唯名利是我始终不渝的操守。阡陌纵横的“格子”地外灯红酒绿,香车美女声色犬马自是风景独“秀”。但那与我无关,滚滚红尘中没有我一寸栖息之地。我不会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自我沉沦。虽不敢称不为斗米折腰,却深知“富贵不能淫”的古训。时常我恍惚看到孔老夫子在田里高吟“我著《春秋》,乱臣贼子惧否……”我便释然,继而放声长歌。
我忘我故我快乐。寒暑易节,我披星戴月,在田里耕耘,孜孜以求从不问收获,我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在他人不屑的眼光里,我是一个痴人、迂人,一个只知道伏身躬耕只会与花草对歌的疯子。我漠然置之。我的心永远停留在童稚的孩提时代,保持着清醒的年轻。但我问心无愧,孝心敬父母,诚心对朋友,爱心给家庭。
曾记得我刚学会“种田”时,有一株文竹被一位老师移在他的“公共田”里,那时如初为人父的窃喜令我彻夜未眠。那毕竟是一种对我劳动的爱惜和尊重。老师一生质朴为文,清贫淡泊。最难忘的是他对我的谆谆叮咛:“为文应学清竹,做人当效黄牛。”那年,有位书商看重了我田里的东西,倒也清雅别致,欲以“阿堵物”买上些“擦边球”的杂交花草,我含笑婉拒。我深知利欲熏心的花草犹如毒蘑菇,那些如花似玉的蓓蕾吃了这种“食粮”就会枯萎,我们会失去对未来的希望。我田里的花草只赠给那些心灵荒芜的饥者,我虽不敢自诩能负泰山之重,但仍有良知。
据说佛教有一种说法叫“坐化”,修成了可达羽化飞天的极境。面对心田,虽无福与佛结缘,我也甘愿坐化,孤独而坚贞地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