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甘武进
五月的午后,风虽暖却无酷热躁动。我坐在窗边读书,有句诗令人难忘:“清晨被茉莉花香吹醒,桑葚、草莓和黄瓜,远远相望的电线杆和低年级的小菜席。我站在天地和生活中间,看着一个你和手中两颗糖瓜。”诗句中的田园生活,让我甚是向往,诗句中流淌的小清新,如这暖风里的甜美气息倏地与我的心尖撞个满怀,那新鲜的熟透了的桑葚果似乎已丢进嘴里,我微微一抿,满嘴的酸甜便荡漾开来,儿时的记忆也随之丰满起来。
故乡的小村庄里,农户的房前屋种植着一些桑树。春天一到,万物复苏,树木抽出枝条,长出嫩绿的叶子;各种花争芳斗艳,大方地向人们展示它们粉嫩的娇颜;金黄的油菜花上,蜜蜂欢快地嗡嗡闹着,蝴蝶不甘示弱,在金黄色的舞台上炫耀着优美的舞姿。那些桑树不负大好春光,也发狠劲儿地抽芽长叶,用不了几个时日,桑叶便繁茂成一片热闹的海洋,我们也似乎闻到了桑葚果酸甜的味道。
记忆中,老家屋后的院墙边就有一棵桑葚树,主干有碗口般粗壮,枝叶繁茂,如驻足的绿云。初春的桑叶,晶莹剔透,跟翡翠雕刻出来一样。到了三四月间,叶子更加浓郁了,叶腋处开出了一簇簇的白色花絮,如雪沫散落树头,吸引无数蜂蝶盘旋起舞。四月底,花丝落尽,露出一串串像青葡萄一样的绿疙瘩,这时候桑葚果便孕育出来了。五月初,桑葚果慢慢变大,由淡青变为鲜红,由鲜红变为紫红,过于成熟的桑葚果让人以为是黑色的。
桑葚果嫩时色青,味酸涩,渐渐变红,到成熟时成紫黑色时,味道更加甘甜了。桑葚果成熟的季节,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眼前一串串沉甸甸的桑葚果,挂满枝头犹如节日的彩灯挂满庭院。我们迫不及待地采撷。最直接的方式是爬到树上去摘。我们一边摘,一边把桑葚果欢天喜地塞进嘴里,一口下去,酸甜多汁,全身都有一股舒爽愉悦。当然,付出的代价是惹来母亲的责骂:我们的手上、嘴角、衣服上被桑葚果染色,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紫。
别看满树都是桑葚果,吃起来却也有些讲究。就说色泽吧,那浅红泛黄身上还带有绿点,是完全没有成熟的,咬起来生硬没有啥水分,干巴巴的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外部呈红色或红黄色且有光泽的为半熟,一般较酸,吃上几个就会倒牙;只有那些紫中泛黑光,周身乌亮、干净新鲜、个大籽满的为最好。它又甜又酸,生津止渴,吃起来最过瘾。至于那些已熟透腐坏的,千万别吃,上面多有蚂蚁、苍蝇、小蚊虫光顾过,倘若你吃了屁斑虫爬过的桑葚,那可是要大倒胃口了。
桑葚果好吃,但它很娇气。一阵风刮
过或者一场雨之后,熟透了的桑椹果纷纷从树上悄无声息地跌落下来。如果树下是草丛,草丛充当了缓冲剂,跌落下来的桑葚果大多会完好无损,而落在地上的则不宜马上吃下去,作为鲜食的果实卫生难以保证。此时,乡亲们会把桑葚晒成桑葚果干,作为可口的零食,吃起来满嘴的芬芳甘甜。现在,还可将现摘的桑葚果榨成果汁冷冻后饮用,更是特有营养的美味。
当然,桑葚采摘多了,也可用来做“桑葚酒”。清代诗人吴伟业的《梅村》中就写道:“桑落酒香卢橘美,钓船斜系草堂开。”将桑葚洗干净倒入干净的玻璃器皿,倒入少许白酒、冰糖,按比例配好,然后密封玻璃器皿,让桑葚发酵。发酵成熟后,即可饮用,其味酸甜可口、酒香浓郁,是难得解馋的清凉饮品。夏天的傍晚,在田间地头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在晚饭时总会饮上一杯,说是有利于睡眠,舒缓疲劳。
五月底,刚到东莞的我和同事在东江边散步,无意中发现十多棵桑葚树枝繁叶茂地立在江边,成熟的桑椹点缀在枝叶间,令人垂涎欲滴。同事说,其实作为水果大户的岭南地区,桑葚随处可见。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使得这里的桑葚果期更长,前前后后,可吃很久,并且桑葚树不止奉献出果实,美味的桑叶菜肴已成为餐桌的“新宠”。桑叶茶清澈明亮,清香扑鼻;桑枝排骨汤用猪骨与桑枝文火熬制,汤味鲜美,回味无穷。
我已离开老家多年。那棵给了我无数念想的桑葚树因常年无人打理,早已老去了。“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远离故乡的我在这南方能够再次见到桑葚树,再次尝到桑葚果,的确倍感欣慰了。无论是童年时品尝桑葚的酸甜爽口,还是现在桑葚衍生出的各式别样滋味,当我们品尝到这份舌尖上的美味时,大概就是脚下这片土地所给予我们的美好感受。
【作者简介】甘武进,男,1972年出生,湖北人,湖北省作协会员。现在广东务工。迄今为止,已在各类报纸杂志发表时评、小说、随笔、书评等数千篇,作品曾获省级征文(新闻)奖,有文章入多种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