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江海叶
今日之新闻,即为明日之历史;昨日之历史,亦可反观今日之现实。日前,东莞媒体人李老万先生的著作《闲话古今事》由东莞市潇湘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策划、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出版,有幸面对面与李老万先生聊起写这本书的初衷,以及怎样用“现代眼光”看待历史,真正做到博古通今、做个明白人等一系列有趣的话题。
《闲话古今事》与一般“通史”的差别
《闲话古今事》从三皇五帝写到清帝退位,跟一般的通史有何不同?古往今来通史类著作浩如烟海,为什么还要写一部这样的书?
李老万解释说,以前在微博平台看到过“微博讲史”方式的文字,他觉得这种方式比较适合现代人、特别是年轻人喜爱,然后就开始做这种尝试,一边读一边写。但是,在写作过程中他发现,如果只是单纯地记录历史,其实这种文本已经很多了,没必要。于是他转向一种评述的方式,所谓“闲话”就是一种评述、调侃的方式。
在写作过程中当然又会出现另一个问题,就是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观点来去评述历史?那肯定是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评述历史。“所有的历史都是现代史。”原因很简单,评述历史时当然是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历史。当然,有人会觉得你以现代眼光看过去的历史,就缺乏客观性,也会夹带你的主观看法,李老万承认确实如此。但是,我们不妨这样理解:即便是一万年之后的人,他们回看我们今天的历史,他仍然是以一万年后当时的那种心态、观点来看待,这是无法避免的,关键是,现代眼光是否能为同时代的人所接受,又能否有一些前瞻性的思考?特别是能够具有过去“写史”的人未曾涉猎过的内容或角度。李老万在这个过程中,比较重视一些能为现代人所普遍认同的“新观点”。比如,传统史家评价古代臣子往往用简单的“忠奸论”来划分人物的好坏,比如“奸臣严嵩”似乎已经盖棺定论,他在收集史料过程中发现:严嵩是一个做学问严谨做事扎实且年轻时不贪恋权术的人——严嵩年轻时在京任职,竟然还请假几年回家乡苦苦读书,他是一个被变态主子一点点“塑造”成大家讨厌的样子,也可能在他心里也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又比如,往往评价改朝换代,人们传统思维是“当时皇帝治国理政能力欠缺”,事实上,王朝更迭有黄河改道等自然灾害、气候变化、人口与耕地矛盾等多种原因。比如,王莽新政。王莽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非常能干的人,他的新政有一些理念也很好,其实民间是很拥护他的,因为他“均田地、均贫富”,但是赶上黄河泛滥,所以他的新朝很快完蛋了。因此,在叙述历史时,李老万不仅会考虑这些现代人耳熟能详的角度,往往还会结合现代医学、遗传学等去思考问题,比如,为什么很多王朝最后的末代皇帝连娃娃都生不出来?从现代遗传学角度不难发现:那时候的皇室子弟养尊处优,且根据当时风俗皇室子弟十四五岁就开始娶妻生子,等于是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孩子,又生出了下一代,身体素质和智力肯定是逐步退化的,这都是不符合现代科学生育理念的,都是不科学的。对现代人来讲,肯定要讨论这些问题,如果回避这些问题来讲历史,往往抓不住根本。从现代遗传学考察不难发现:其实很多皇帝是心智发育都不正常的人,但是大臣又是在全国经过科举考试层层选拔出来的人才,常常是一批全国最聪明的臣子,哄着一个心智发育不全的皇帝,闭上眼就能想到这个王朝的发展状况。反观,西方学者看待历史的很多方式值得称道,他们会把大的自然环境变化跟朝代更迭结合起来,且善于运用数据说话,而不是说仅仅是“奸臣祸国”导致王朝灭亡。
当然,以“闲话”方式评书历史,就有一个作品整体上的文学性的问题,刚开始,李老万也尝试用赋比兴等多种手法,但写着写着,还是觉得一鼓作气地坚持“闲话”、坚持调侃很带劲儿,因此,就坚持直白地去叙述,坚持“以新观点取胜”,反正我笔写我心,写一本书肯定要按自己喜欢的风格去写!
读历史有什么用?
“历史热”持续了几年,“读书无用论”也经常被人提起。结合自己的经历,李老万一直坚持认为,历史、文化及各类艺术持续千万年伴随着人类成长而存在,当然有它自身的价值。但是,假设一个人从“实用角度”来分析历史、文化、艺术的“用处”,这本身就是逻辑有问题的。就是再好的东西,它也不是随时都能够“实用”的!如果从实用角度看,也很难说清它的“用处”。比如你画了一幅画,连颜料钱都卖不出,但是,画画的过程带给你很多愉悦,这也算一种“用处”吧?普遍的看法是:当你的阅历增长时或人生处在某些十字路口,文史哲这些知识可以从精神层面帮到你。李老万也认同这一观点,但其实更想表达的是:从来都不是历史、文化、艺术没有用;当你认为它没用时、恰恰是说明它对你没有用!当这些对一个人来讲都无法“发挥作用”时,你想想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怎样顽固不化的人?你品,你仔细品。
当然,大家普遍的看法还是:读历史最大作用就是博古通今,知古鉴今,是帮助人增长智慧的。李老万觉得这方面的作用还是要发挥,因为历史总是重演,人们很难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比如,我们身边有很多例子,一个人四十几岁,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他就是从来不听人家的意见,反对他的话或者是比较难听的话从来都听不进去,就一定要听赞扬自己的话。这说明什么呢?就是不读历史,也从不反思自己,心智发育水平太低。这样的人最终的下场都是很可悲的、可怜的,同时也是可恨的。历史上为什么很多皇帝只喜欢听好话,不听不同意见?这是环境导致心态的问题,但环境是随时变化的,根本原因是他自身的心智问题。作为一个现代人,处在一个知识迭代很快的时代,最可怕的不是你笨,最可怕的是你的大脑装不进去新东西了,你大脑中的“内存条”出现了问题,这个人就没进步了。
现代眼光和现代意识对于审视传统文化的作用
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比如,有个作家写了《雍正王朝》,然后他说他“爱上了雍正”。但是,李老万不会这样。说起雍正皇帝,他毫不讳言:雍正就是一个心理变态又阴暗的疯子!
李老万喜欢用现代眼光很理性地去看待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如果说有真正喜欢的历史人物,李老万个人比较喜欢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他认为赵匡胤最可爱的地方是:不装。作为三节棍的发明者,赵匡胤武艺高强且善于协调各方关系。他深知自己就是从孤儿寡母手中抢到的皇帝之位,所谓什么“天子”、皇帝帽子是“受命于天”这些东西理论都是骗人的,所以,他不装!赵宋王朝也从赵匡胤开始,尊重臣子、不杀台阁大臣,包括“杯酒释兵权”,也都很温和很实在地安排跟着自己的一帮武将养老享受。所以李老万说赵匡胤比较实在,心理比较正常,而且待人也宽厚。就如后来钱塘小朝廷投降,也都是以礼相待,也不是说是一下把人家杀掉。这些是李老万理性地对比历史上其他王朝得出的结论。
现在,一个很可怕的一个现象是:很多人学习历史,或者学习传统文化之后就“跳不出来”,思想复古且守旧,这是与“现代意识”格格不入的。李老万说,这样的人,还不如不读历史,而是坚持学习一门现代技术好了。据了解,李老万不仅著书立说,还在日常工作中,及时编写业务工作操作规范,是一个特别注重“解决问题能力”的人。从事媒体工作,他率先提出节目生产的“流程管理”方案,还于2006年提出了广电媒体岗位细化和人员分类管理方案并得以实施,极大地提升了媒体内容生产部门的人员利用效率。
李老万表示,《闲话古今事》这本书,不是一个讲“中国通史”这样的东西,而是在尝试结合历史阐述一系列新观点。比如,评价康熙幼年的权臣鳌拜,大家都说鳌拜是“奸臣”,但鳌拜从来就是勤勤恳恳给皇家打工的,他从来没有篡位夺权的想法。小皇帝康熙上位时很年轻,鳌拜很忠心耿耿去做事,生怕康熙因为年幼无知把事情搞砸了,最后康熙因为鳌拜威胁到皇权,把他降伏(智擒)。但是你看康熙的后代又给他平反了,为什么?因为本身他这个人是忠心耿耿给皇家做事,但是身为打工仔却“越位”了——所以,鳌拜身上的故事,其实是一个身处职场却“越位”的故事,这个故事对现代职场的年轻人还是很有意义的。又比如,大家都说是慈禧把清朝搞坏的,但是面对着一堆烂摊子,她已经在收拾残局,收拾得不错了,她很善于用人。大清朝本身就是慈禧个人控制的“集团公司”,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东西搞坏了?逻辑不通呀,不可能的嘛,肯定是想搞好的,对不对?只是这个摊子烂到也就无法收拾的程度啦。如果追根溯源,大清王朝走向没落,学者公认的则是骄傲自大闭关锁国的乾隆皇帝酿下了祸端。所以我们现代人的观点是要有现代意识和精准判断力,而不是人云亦云。
对于现在的历史教学,李老万感慨良多,“我现在经常看到历史课本教授孩子的问题,哪年哪月哪天谁在虎门硝烟?我感觉很悲观,就是所教的‘历史知识’只是陈述史实而没有联系实际,这样子下去后果一定很严重。我还看到一些文科大学生写的学术论文——写一篇一万多字的论文,竟然引用了100多处‘别人的观点’,我不禁要问:你这篇论文自己的观点是什么?有什么价值?当我写了一本书的时候,我一定要有自己的东西。就是有一系列独立思考的观点。历史也好,对现实的认识也好,新的观点或者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则更好。你博古又不通今,那你的书就白读了。可惜的是,我们培养的很多人才其实是‘考试能手’,说起唐诗宋词能够给你背下来,但对内容理解不行,那这种人就是真正的书呆子。”
作为媒体人,李老万视角敏锐,观点独到,言论大胆。他一直在提要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待历史,而不是“沉迷”历史。他认为,无论写什么书,自己首先要做一个现代人,不能说研究传统文化就被传统文化所左右,特别是被传统文化中很多不好的方面所左右。他举例说:“我国的传统文化中,《易经》是一本非常好的书,通过推演产生的一些理论。我不否认它也是很好的理论。但几千年来研究易经的千千万万的人,都不知道一个基本事实:地球是围绕太阳运转的,也不知道月球是围绕地球运转的;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清楚,几千年来一代代的人在推演、冥想。你想想他这个理论体系能好到能好到哪里去,能走多远?理性看待,《易经》是人类社会早期的智慧结晶,但有多少值得保留的理论有待商榷,我们放弃天文望远镜,整天就在书斋里面冥想,这样的学习方式是否妥当?作为现代人,当你已经知道了太阳系的运行规律之后,可以把《易经》作为一个人类萌芽阶段的一个知识来去补充学习,但是放弃观测等现代手段显然是不对的,因为作为现代人,知识还是要通过‘实证’获得。”
李老万敢于挑战传统,一直提倡看待任何事物,都要用现代人的这种思维去看待问题,而不是过分的守旧。他说:“当你得了一场病的时候,给你一副成分不明确的药,你敢不敢吃下去呢?西医西药有一个好处就是经过实证的,给你吃一片药,给你列明药物成分的分子式。而我们中医呢,比如说有一味中药叫龙骨,其实就是古生物的化石,无非就是磷钙石。但是,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你一味药你究竟是需要磷的成分还是钙的成分以及多少用量都不清楚,你能够放心去服用呢?有的人觉得中医很高深的,其实现在你去非洲一些原始部落,他们也是有这些草药的,这个东西就是属于原始状态的一种医疗方式,并没有什么高深的东西。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讲,无论研制中药还是西药,你应该把它用现代科技进行提纯,列明有效成分。但是,有一些人,明明别人手里有提纯的现代科技,偏偏不使用,坚持用这种粗放的草药的方式治病,这不叫继承传统,这是一种守旧。这种守旧不是一个现代人应该有的思维方式。”
对于传统文化中存在的一些糟粕的东西,李老万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最糟糕的,是一种懦弱的文化。他举了个例子:一个人得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所谓的神医给他开个药,他想都不想把它吃下去,心里想:万一有效呢?!“就是因为这种不讲科学、‘宁可信其有’的思想,让迷信风行、骗子横行。”当然,他不否认中医有辩证施治等值得保留和传承的科学理论。但是,作为现代人,都要提倡运用科学机制,反对故弄玄虚。
李老万虽然写历史,也热爱传统文化,但觉得提倡这个“现代意识”还是太重要了。他认为,老是沉迷于与一些不确定性的东西,科学与好的东西不去学习,不去继承,这个就很遗憾。
东莞历史和城市文化对未来发展的影响
研究地域历史文化也是十分有趣的事情,比如,广东地区有广府人、客家人、潮汕人,研究历史的人会惊奇地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从投身太平天国以及后来参加民族解放运动,从数据上分析,客家人群体总是参加“革命”的数量更多一些,这从文化角度也不难解释,客家人从中原迁居岭南,他们的家国情怀和危机意识更强一些!这些,都值得现在的学者深入研究。
其实岭南有自身代表性的地方文化,是能够代表传统文化的一个很好的地方,东莞也是较为完整保留传统文化的城市,比如祠堂文化、饮食文化等等。东莞也确实人杰地灵,有袁崇焕、蒋光鼐等一大批灿若群星的风云人物。文化的本质是精神,东莞城市精神一度被解读为:海纳百川,厚德务实。也比较贴切。
作为在东莞生活了17年的外乡人,李老万一直说自己“忍岭南之湿热而不悔,背捞仔之骂名而不怒”,也很喜欢这个城市。他说:“东莞人的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务实’。我常说,东莞发展到今天,如果从本土文化原因来分析,那就是‘成也务实,败也务实’。比如,过去几十年东莞改革开放过程中,大家说摸着石头过河。但是,东莞过河摸着的石头比较好——摸着的石头是什么呢?是香港。香港经过高速发展,对于东莞是有章可循的。那近些年为什么觉得大家觉得发展方面就出现短板了?比如说城市品质出现问题了,特别是城市规划已经远远不适应大湾区整体环境发展的需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就是摸到了国际化都市的‘石头’,又不愿意放弃自己‘乡土文化’的理念,或者说两者没能很好地融合。东莞的建设者常常会纠结,岭南文化是根,我不一定完全去照搬香港国际大都市,我要体现我的‘乡土特色’。好了,如此就东莞说东莞,没有放眼珠三角或大湾区国际化发展趋势搞城市建设和城市品质提升,就出现问题了。老是纠缠这个传统以乡土的‘县城文化’来解决本土城镇建设问题,最后就搞成城不城,乡不乡的尴尬样子。”
李老万说,东莞处于广州与深圳之间,本身应该是对标国际的。你看上海、苏州、杭州,人家无论是总体规划还是搞一个什么创意小镇还是搞个产业园,都是对标国际。但是,我们东莞人就务实,这种务实是“县城文化”的务实,不是对标国际大都市的务实,既想向别人学习,又总想按照“县城文化”理念“有自己的一套陈旧想法”。搞开发建设,也总是过分急功近利,今天投资了就想着明天立即赚到钱。这个过度务实,没有前瞻性,没有历史感,就不看长远来。如此过度务实,才是导致东莞经济发展速度较快但发展水平不高的文化原因。
所谓“爱之深才会责之切”,李老万由衷地说:“我不想写‘我爱你东莞’这样具有感情色彩的文章,但却是真心喜欢东莞这座城市!”
《闲话古今事》序言(节选)
今日之新闻,即为明日之历史;昨日之历史,亦可反观今日之现实。夫李老万者,新闻人也,微博名:天下名厨李老万1975;本名:李万昌。祖籍山东淄博市高青县青城镇,20世纪70年代出生于辽宁阜新,既非科班出身,也非书香世家,生性驽钝,然酷爱文、史、哲诸学。为辨史实,曾考甲骨、钟鼎以查商、周之治,摹篆文、隶字以追秦、汉之法;溯江河考三皇五帝仙踪,拜陵庙观唐宗宋祖遗迹。后献身三尺讲台,勉力授业解惑。业余尝纵论天下,惊世骇俗,亦偶有夸大。后经人指点,投身电视新闻行业,自知手无妙笔记录世间百态不敢妄称担当道义,肩扛摄像机以求客观真实不悖常理。
21世纪初,出关东,过京津,辗转岭南,栖居东莞,仍撰时政新闻。南粤大地,承改革东风而经济繁荣,领风气之先则文化昌盛。然李老万之心,向来胸无大志,一贯得过且过,遂忍岭南之湿热而不悔,背“捞仔”之“骂名”而不怒;低调做人,自得其乐。挑灯夜读,笔耕不辍。经年余,成十余万言。述上下千年朝代更迭之事,辨古今中外治乱兴亡之道。观笔端所写,察心中所思,尝悲从中来,不能自制,尚有诸多悬疑百思而不得其解者。既大道高远,自当穷追而不舍。遂自勉曰:不求著书立说之虚名,而当明辨义理以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