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富健
那年,趁着部队转业安置的空档,与一杆朋友又是北上又是南下,闲云野鹤般云游了一番,这南下的旅程,被称作椰城的海南自是不可或缺的。那天,出了美兰机场,车窗外忽闪而过的,都是些青翠的椰子树,它们就这么随影随形着,感觉朋友的车子掉进了“椰海”里。
友人将我们安排定当后,带我们逛起了“椰集”。出宾馆步行不到10分钟,但见道路中间及两侧一字形排开的集市,看到的商品不仅仅是椰子、槟榔、杨桃、榴莲、菠萝蜜等热带水果,更多的是椰壳制成的小巧玲珑、栩栩如生的椰雕;椰蓉制作的清香可口的各式椰糖,椰饼;椰棕制作的结实耐用的椰绳,椰毯,椰垫等等。这些五彩缤纷、清香扑鼻又走心的镌刻着海南印记的椰子制品,好像专为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设置的,使你忍不住要出手。这简直是一次椰文化的熏陶,让人过目不忘,且长留在你人生的旅程中。
第二天,我们驱车出了海口,沿海文高速一路向南直奔文昌。路上,一片片椰林绿云般在眼前掠过,它们肩并肩,齐刷刷,一字儿排开,像两堵绿色的墙,悉心呵护过往的车流,又像一柄柄撑开的巨伞,深情地为路人遮凉。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到了文昌地界。这里素以“椰林沙海”著称,有“海南椰林半文昌”之说,海南四大名菜中的“文昌鸡”就产自这里。朋友说,在东郊椰林风景区,主要有椰林湾、百莱玛度假村、椰子公园、古炮台、水尾圣娘庙等景观可供我们参观。我们在“清澜港” 连人带车通过轮渡到达对岸。平坦的柏油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我们去的时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国庆节后,大概是因为经过九十年代中期的疯狂之后,东郊人进入一个小小沉淀反思期吧?
车在茂密的椰林丛中穿行,扑面而来的都是高矮不等、斜直各异、郁郁葱葱的椰树,参差错落,让你目不暇接!还有参杂与椰林中的芭蕉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更显得格外的翠绿,南国的秋季竟然如江南的春夏般,空气清新湿润,有股子海南特有的香味,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全身心被滋润的感觉。椰林中偶尔闪现出小小的屋顶或矮矮的烟囱,我兴奋地脱口而出:“椰林人家,椰林人家!”
朋友见我如此惊奇,便停车路边,拐进了掩映在椰林摇曳、槟榔婆娑中的一家小院,院子用椰树板圈起,院内几棵高大的椰树上系着粗大的棕绳,棕绳上晾着一片片渔网,竹竿上挂着一条条几近风干的干鱼。海风吹过,阵阵鱼腥扑鼻。院内有一张桌子,一堆新鲜的大椰子堆放在桌旁。这提示我这是户普通的人家,既出海捕捞,又耕土地农事,传说他们的祖先乘船漂洋过海来此定居,传统的房子大多是船形的,可眼前的木屋平顶兼带三角形的翘角,三角形中开有小方窗,屋顶是用棕榈叶盖的,粗粗的棕绳斜拉着成无数个“井”字,固定住叶子;墙壁是用薄木板钉成的,上面涂了一层红泥巴。正当我们观看的时候,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走出木屋,笑盈盈地招呼大家坐下休息。她的头上包着绣帕,身上穿着绣花衣裙,统统都是海蓝色的底子浅灰色的花边,很是美观得体,就连孩子的襁褓都绣着好看的花边呢!朋友说这是户黎族人家,岛上的居民大多是黎族。我们要了几个椰子,女主人连忙操起砍刀去修理椰子,不多一会儿,就砍出一个个白白净净的椰子,麻利地插上吸管,捧了过来……我们人手一个,捧着吸起来。
我见屋门开着,便说能参观下么?她忙起身引我们入内,不住的说“乡下人家,又脏又乱的”。只见堂前坐着一位老婆婆,正在撕椰壳里的丝络,看到我们进去,只是扬起头微笑着,她满脸皱纹,穿着是灰底的绣花衣裙,扎着花头巾,双手如椰丝般粗糙,看上去有七老八十的样子,她的身边已经堆起了不少椰丝,想必这是用来搓椰绳的吧。我便问女主人老婆婆高寿,她说老人是孩子的奶奶,不会汉语,过了年才六十。听罢,我在心中一阵唏嘘,这里的风雨忒磨人,使老人看上去远远超出了实际年龄。其室内装饰都是椰子制品,床是椰树支的,厨房的砧板是椰树做的,就连水缸里凫着的水勺也是椰子镂的。
很明显女主人比较能干,将外面看着不起眼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同时也比较健谈,这使我了解了更多的当地风俗。当地传说,椰树是掌管生命的太阳神和掌管美丽的月亮神之女所化,她飞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来到海南营地生根,长发变成椰叶。 在这儿人们订婚、结婚、生儿以及其他喜庆大事,总要栽椰树作为纪念。姑娘出嫁时,要送两棵椰子树苗作嫁妆,新郎新娘一齐种下树苗,寓意夫妻百年偕老、永结同心。新生儿满月之日,要栽种一棵椰苗,称为“满月椰”,祝福孩子能像椰树一样茁壮成长。
这时同来的杨兄说想要个嫩果吸,我们就起哄说,你干脆自己上树去弄,也好与主人家的小男孩比试比试。他自恃小时候在老家被称作“爬树王”,于是背上砍刀,脱掉鞋子,真的抱着眼前的一棵椰子树噌噌噌地爬起来,开始看着还像那么回事,但他还没蹬到一半,小男孩已砍下了椰子。这位仁兄死不承认落败,想重温“爬树王”的辉煌,结果是裤裆撕裂方才罢休。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何况人到中年。当我们起身告别时,好客的女主人执意不收我们的钱,但在部队接受了十几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教育的我,还是硬将钱塞到了女主人手上。
车抵百莱玛度假村,进入景区,路随树转,曲径通幽。只觉微风轻拂,林涛阵阵,一派南国风情。不远处的鲜花簇拥中,洁白的宋氏三姐妹雕像出现在眼前,方知我游走的是国母家乡。行不远,只见一幢幢别致的小木屋错落于椰树间,原来它们都是用椰杆、椰片、椰叶营造的。小木屋清爽、整洁,陈设古色古香,朴素而自然,果然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走过木屋,宽阔的海面便映入眼帘,远处的海平面似乎与天相接,天也蓝蓝,水也蓝蓝,天水一色给这美丽的海湾又增添几分情趣。碧波中簇立着洁白石柱,上书“椰子湾”三个红色醒目的大字,紧挨着就是著名的九曲桥,如诗如画,充满了情的诱惑,美的挑逗。
晚上,徜徉在月下的沙滩,听着不远处的一群游客嬉闹着唱起《绿岛小夜曲》:“椰子树的长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不由心驰摇荡,更有那海南民谣传来“鹊鸟爱穿椰子林,椰子能甜鹊鸟心;妹作椰子叶下挂,单等情哥来穿林”。今晚的椰子叶下却不见妹子,我们几个大男人,虽是椰前月下的,却怎么都无法浪漫,只有感慨万千的份了!
夜深,躺在风情小木屋,听椰林的絮语和着涛声的唱吟,我的脑海里现出的是下午走过的这户黎族人家的画面,他们的人生多像一棵椰树的一生啊!虽是短暂的接触,更让我坚信椰子树就是海南人,它朴素,粗衣淡食;它奉献,吸收的只是水和雨露阳光,献出的却是果实、躯体以至自己生命的一切;它刚强,烈日暴风无所畏惧;它热情,常年挥动勤劳的双手,昼夜张开憨厚的笑脸,倾情迎送,不管是南来还是北往。
是的,椰树也有个“百年”之说,其寿命在百年之内,“生育”年龄也有相关铁律,虽早就伟岸挺拔,但十岁以内的是不“婚配”的,要等长大了才能开花结果,生儿育女。它同样崇尚多子多福,每棵椰树一般结果五六十颗,最多可达一百多颗,往往还是几代同堂的,几乎一砣噜一砣噜的生养,终年都是边开花,边结果。
椰树是一种平凡的树,但它又是不平凡的。它不同于其他树种,它不是从底部开始生长,而是从顶部,一直往上长,永不回头,它只想插入云霄,风,扼止不了,雨,阻挡不了;它依靠叶子的不断脱落,来自我完善,它将细长的腰杆挺直,再挺直,将磊落的胸怀坦荡,再坦荡。虽然有的也身子歪斜,有的也折弯了腰,那是它们饱受磨难、抗击暴风骤雨的见证,那是它们捍卫家园的损伤和牺牲,在一切艰难险阻面前,即使倒下了,它们也要爬起来。弯就弯呗,折就折呗,但是头一定要抬起来,要面向蓝天白云,面对雨露骄阳。这就是毅力,这就是意志,这就是强者的风范!这就是海南人民的品格!
宝岛海南,因有了椰树而更加迷人,椰树因为在宝岛而更加挺拔,宝岛也会因为有了椰树一样的人民而更加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