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培德
一
我找你，始终在路上，找得很苦。
作为《政务风景》杂志的主编，我在几年前就看到了你的形象——我把你选作杂志的封底，一幅梦幻般的摄影作品，那第一眼，就已经让我的眼球像被海洋的漩涡转吸进去一样：
美，实在是美，如同幽灵般的妙龄女子走来，丽姿天然，摄魂夺魄，弄得老夫欲颠少年狂；大，实在是大，如巨蟒从天而降，曲径宆吞，搞得人身在高处不胜寒；阔，实在是阔，如大海扑面春风开怀，衔山吞雾，让人一见恨晚，怒发三秋之怨；静，实在是静，如戈壁天籁，万物入夜，使人如置身深山隐寺采菊东篱……
从此，我如同害病单相思，到处找你，可你却如深藏闺中，只闻清香远，不见丽影来。问过这位摄影的作者，不知是你真的难寻，还是他故弄玄虚：
那不好找，真的不好找，到现在也不知道下车地方的叫什么名字；只知道离集安市几十公里的密林里，有密道，没有当地人领你，根本进不去；小车不能上，要雇当地人的“蹦蹦车”上去；登山可以，但要登一个多小时，没开发，很危险，路上除了石头就是悬崖……
面对此难我心不甘！
因为我真的很想你，想你想得很累。如真的找不到你，我真的要发疯。
恰逢“中秋”“十一”，两节空闲，带上妻子、儿子、儿媳、小孙女及二弟一家共12人，不远几百里，驱车四辆，浩浩荡荡地到中朝边境的集安市，来到有吉林省“小江南”之称的地方找你，不知你可否蓦然回首一笑露真容？
问了很多当地人，十人九个半不知，剩下的半个回答只是“听说有”，再问是全晃头。也许我问的不准确，提的是“鸭绿江第一湾”“太极湾”，因我不知她大名“乾坤湾”。问到一个游客，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方驱散重重迷雾。他说那是“乾坤湾”，他刚从那下来。在榆林镇地沟村。
长气大出心落地，次日晨起，迎着朝阳去拜谒朝思暮想的你。
二
我想你，始终在心头，想得好累。
一路向西，沿着集（安）丹（东）线险峻而弯曲的山路前行，行驶20多公里后，到榆林镇拐向正南，一条陈年且泛着灰白的水泥路面爬山越岭引着你前行。后来得知，这是花老线(集安市花甸镇——老虎哨水电站)公路，是直通“老虎哨水电站”的路。记得当年我的父亲曾来这里参加水电站的建设，说是很危险、很苦。亲身体验这最后一段的悬崖落石、水毁路面以及隧道单向通行的种种艰险，设想当年开山劈路的种种艰辛，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
一路穿山越岭，一路心里打鼓：神秘的你，该以怎样的容貌来与我谋面？
终于找到了路边红瓦白墙有十几座平房的地沟村，找到一个小卖店打听路，女老板不知，躺在沙发上的一位男子手向上一举，说，再往前走，走到头，老虎哨水电站里头就是。
满心欢喜的前行十几分钟，见到了守坝的武警，验明身份证后被告之：里面就是一个度假村，没听说哪有乾坤湾。心，凉了半截，既来之先看之吧。转了一圈度假村，遇到一游客询问方知，过地沟村不远有个地沟桥，过了地沟桥有个叫地沟门的地方向山里转，一条小路上去就是乾坤湾了。
柳暗花明，大家雀跃，立即驱车走回头路，终于在路边见到了一块木板定制的一尺见方的小四方牌子，上面白底黑字：地沟门。
牌子不足一米高，歪歪扭扭的插在小路边的草丛中，不留心是很难发现的。将要拐进小路时，遇一辆小四轮子拖拉机“突突”的冒着黑烟从小路里钻了出来，忽然想到，这是不是我们要上山需要的“蹦蹦车”啊，拦住一问，果然是。只是司机忙着要去拉收割的玉米，没时间，还有刹车不好使的因素，他不同意拉我们。人生地不熟，又赶上中午饭食，到哪里寻车？只好求他帮我们雇一下车。小司机很热情，一个电话搞定：再往里走到头，就是砂石路了，有四五里吧，那里正好有车，200元一辆，你们12个人正好够了。
千恩万谢后，立即顺着山沟驱车向山里进发。似乎是“村村通”的水泥路，在路两边青纱帐的遮映下，狭窄如肠。走到路尽头，果然有一条陡然向左爬山的土石路，如同一条远古樵夫砍柴时老牛车走的路，草密林深，砂石裸露，尤其是那一路向上的陡坡，无不让人心惊。是典型的“一眼道”，对面来车，根本无法通行。我曾问过“蹦蹦车”的司机，你们上来下去的，怎么错开车啊？事先用手机沟通？他嘿嘿一笑说，我们是有办法的，一估摸差不多。
山脚下有一个砂石铺就的能挤下4、5辆车的“停车场”，我们好不容易插进一辆车，其他车，只好强行放在路边的茅草里。听到山上马达的“突突”声，我们看见了一辆“蹦蹦车”从山坡上下来，跟我们在路边遇到的车一样，如同过去手扶拖拉机，只是四个轮子上，安有一个货车的铁皮箱体，上边绑着几个破旧的塑料凳子，十来个人上去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安全的保障在哪里。后来知道，这拖拉机是“金刚”牌的，有劲，“保险”没有，但“保证没事”——这是那些打扮如农民工的司机笑嘻嘻说出口的。
既来之，则坐之。
怀着一切交给上帝安排的赌注，我们老老少少12人统统坐了上去。
毕竟，我们强烈思念的乾坤湾，就在山上面。
三
我爱你，始终在深处，爱得永恒。
上山的路，九曲十八弯。有几处“胳膊肘弯”，车驶到那里，都要停下来，打2、3次倒车，调整好角度后才能继续行驶。我坐在五风楼似的、破旧的、生硬的、需弯腰弓背的驾驶室里，还可事先预知路况，可坐在车上的，就以为是刹车失灵了，以为是车溜坡了，吓得就剩下大呼小叫的份。害得司机不高兴，让我转告：不准喊叫。试问原委，原来司机以为上面出什么事了。
山路很陡，几乎全是一档爬行。发动机冒着狼烟的“突突”声，近似疯狂的嚎叫和最后的挣扎，给人的感觉特吃力，似乎随时都有危险发生。一路的颠簸，我小孙女形象地说这是“做心电图”，上来下去的，颠得让人好似散了骨头架子。一路上大家互相提醒和高喊最多的两个字，就是“低头”“低头”再“低头”，因为山路两边的树枝和蒿草不断伸进来“抚摸”你的头，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大约突突了40分钟，车终于停在了一个无路可行的树丛中。司机让我们下车，并指向右侧的树林说，一直向前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到观景台了。
通往观景台的路，是盘山小路，用石块铺成。从山上往下俯视，那小小的盘山路，就像青藏公路的盘山路一样壮观，只是不够宏大。走过下坡的小路，登上一块巨石前立起有三米高的小天梯，爬上一侧有铁管和铁链护栏的长长的巨石龙脊，再跳下一块巨石，就见到了两棵屹立在崖前的万年松，几块巨石嶙峋处，有一个能容二三个人落脚的地方，想必就是观景台了。当我双手扶石近似爬行下去，战战兢兢的站在这里，面向巨崖下面百米、千米之外的鸭绿江，一个巨大恢弘的太极形状的乾坤湾，于瞬间让我窒息，于瞬间让我直钩了双眼：
“S”字形的江湾绵延环绕几千米，躺在深谷中，大写于天地之间。蓝水抱山，峰立水间；起伏突兀，水叠蓝天。尤其是此时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五花山，在阳光下折射着多彩之秋的梦幻神奇。悠悠的鸭绿江水在白云的亲吻下，蕴藏着秋的无尽丰硕。那水，如同巨蟒环绕，静卧休眠；那山，如同武士披甲，静待远征。整个形态温岭藏锋，清水蕴寒，八卦阴阳，刚柔一统。这里没有古人“浩浩滔天”的咏叹，没有“河出潼关”的奔涌，这里却有文人骚客“横际无涯”的感叹，这里却有“宁静致远”的万般真实。
我们的母亲河黄河、长江，都是从高海拔的青藏高原奔流而下，大自然落差形成的宏伟气势让人折服是情在理中，而发源于长白山天池的鸭绿江一路走来却也能如此神力，于平缓中浩瀚，于沉静中致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里的震撼，是地球上强震的集结；这里的力量，是精神和梦想的最佳汇聚；这里的包容，是江水浩瀚后的那种无尽的沉淀；这里的大度，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生生不息奋斗不止历经沧桑后的那种深沉的厚积。
这是无声的天籁啊，是仙界神话的再版，亦是一种华夏子孙无数仁人志士历经磨难而百折不回民族魂的大写照。大江东去，千古英雄本色无需浪卷云舒；一江秋水，世代默默雄风再起无需地动山摇。沉默，就是最好的思考；沉默，就是走向辉煌爆发的最好摇篮。
是呼唤，来自远古；是呐喊，来自今朝。是击鼓鸣金，还是挥毫泼墨，都是天地的造化，都是人间的梦幻。我恨自己，来得太迟，未见春水衔远山而欢歌，未见夏水吞白云而泱泱，更未见白雪皑皑之银龙锁大江。
乾坤湾，如同几十代人精神的谱系，与黄河长江相依，如同五千年文化的史书，与三皇五帝相连。
乾坤湾，厚德的外在，大美的内涵，惊天地，泣鬼神，数尽风流人物，阅尽沧桑本色，放歌的是天下交响。
乾坤湾，鸭绿江第一湾，妙在她以江湾的温柔环抱着伟岸的山峰；太极湾，鸭绿江第一湾，奇在她以山峰的伟岸书写着江湾的深情。
静，出奇的静。大江浩淼却无风无浪，天水一色却各有千秋。
远，神奇的远。对岸朝鲜的三千里江山直泄天际，平如镜面的江水首自天上尾入深山，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万般神韵。
阔，神奇的阔。雄赳赳纵跨中朝两国，气昂昂横越千里长白山。敢抒神州志，敢为天下先。
稳，非凡的稳。山不动，水不摇，一切都在静止中。能发远古之幽情，能思民族之传奇。感慨江山多娇水多情，无数风流人物怎能不“竞折腰”！
乾坤湾，诗的意境，画的珍品，乐的绝响。
置身其中，如在茫茫的戈壁上静享天籁之音，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浮躁，烦恼皆无；置身其中，如在万马腾天咆哮如雷的黄河壶口暗思民族之魂，远离人间的繁杂和名利纠结，宠辱皆忘。
四
我写你，写得很躁，因为我对你知之甚少。
为了弄清你的庐山真面目，我找资料，几乎没有；我询东问西，几乎都是“不知君在何处”。好不容易找人寻到了一位据说掌握此情况的老摄影家，却“无钱免谈”……
我焦急，我渴望——你的一切我急需知道，当然包括你的过去，你的现在和你的未来。因为自从我知道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和你息息相关，和你成了命运共同体。也许，天不灭曹，功夫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集安市旅游局，找到了一位热心的小伙子刘原宾先生，一个电话搞定，他隔了一天，就给我发来了关于你的电子邮件。
对你，我终于一清二楚；对你，我终于了然于胸。
原来，集安市政府早已对你进行了初步开发，将你命名为“鸭绿江太极湾国际旅游度假区”（请原谅我，仍然称你为“乾坤湾”，这如同人，可以有大名、小名或别名、笔名），现有集住宿、餐饮为一体的汖园，有92个床位，一次性就餐200人，栽种金鸡菊等花卉34亩，葡萄35亩，白桃8亩，尖把酸梨18亩，板栗8亩，铺设人造沙滩1.4万平方米，收购了吉林省三江渔业房产……
而且我知道了你的形成，于老虎哨水电站的建设不无关系。搞清楚了你的具体方位：位于集安市鸭绿江老虎哨库区，对岸为朝鲜慈江道渭源郡，水路距集安市区40公里，陆路距集安市区60公里，距丹东市280公里。中朝两国合建的老虎哨电站（朝方称渭源电站）在此处形成了三山环一水宛若太极图的地形地貌，是鸭绿江全长795公里流域内绝无仅有的自然景观。这里生态资源禀赋极高，森林覆盖率达95%以上，特有的“太极”地形地貌和北依山林、南临鸭绿江水域的自然资源得天独厚，适宜开发建设高端旅游休闲度假基地……
是的，你一面傍山(中方)，三面环水，鸭绿江在老虎哨库区上游先后向东、南、西三个方向流过，沿江两岸时而奇峰怪石，沟壑连绵；时而河滩漫漫，江水浸袭，纺锤形的山脉与江水缠绕流连，形成了乾坤大湾的自然景观。
放眼乾坤湾，心开胸阔，气硬志坚。置身乾坤湾，恍如梦境，遐思无限。任红尘滚滚，不忘初心，目标坚定依然：
可弯但不折，可曲但不回。
如同人生，为实现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坚定向前，挺起的，是为人的骨头；坚定的，是民族的脊梁。
……
离开乾坤湾，依依不舍，从一位姑娘手里拿来一枝红叶做前景，与乾坤湾拍下一张相思照，留下了心里永远的感动和真诚。
离开乾坤湾，深情依依，仔细询问乾坤湾的未来。“蹦蹦车”司机坦言，现在的简单开发（实际上不简单，已完成投资1060万元）是集安市旅游局搞的，明年省里要开发了（此说需查证，但集旅集团项目概算投资为21.2亿元）。
我听之为之雀跃，让更多的人来这里目睹“塞北江南”乾坤湾的真容，尽悟乾坤湾大美之真谛，实在是一件乐山乐水乐民乐发展的大好事情。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游客却不无遗憾地说：那就可惜了！我一惊，问他为什么有此一说，他仰头看看头顶上的大山密林，满脸胡须显示着他的无奈：
那就没有原味了……
啊，是啊，美景是有味道的。这种原味就是带有沧桑的、纯自然的、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原汁。可惜，开发总是要破坏的，只求手下留情多包容吧。
梦想总是伴着色彩出现的，梦想总是伴着美丽腾飞的。乾坤湾，旖旎的风光成就了我的梦，大美的自然成就了我的梦——写一篇关于你的故事，写一篇关于你的天地传奇。
梦想，就在这里起步。
大梦，乾坤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