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在故宫修文物》
文/甘武进
大历史,小工匠。择一事,终一生。2016年1月,《我在故宫修文物》纪录片在央视首播,随即迅速走红网络,播放量累计近亿,成为年度最具影响力纪录片。不同于纪录片对文物修复本身的关注,《我在故宫修文物》这本书,作家深入采访12位文物修复师,更侧重于展现“修文物的人”。他们是宫里的钟表匠、青铜匠、摹画工、木器工、漆器工……他们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却始终不为人知。他们一代一代薪火相传,是我们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书中按文物的类别分为钟表室、铜器组、摹画室、裱画室、木器室、漆器室六大部分。每一部分都重点采访了老师傅和徒弟,配以高清文物图、现场工作照以及部分老照片,生动再现了故宫传承几百年的文物修复历史,也让我们得以认识,在宫墙深处默默奉献、不求名利,只为心中执着而奉献终身的国之工匠。他们的身上还保留着浓重的匠人气息,他们用一辈子修复着历代大师被岁月腐蚀的作品,并将他们将自己的痕迹抹去。他们修文物,也修了浮躁的人心。
文物不言,默默地承载着历史的记忆。钟表是故宫博物院中非常特殊的藏品,堪称世界博物馆同类收藏中的翘楚。故宫钟表修复的每一个步骤,都包含了当时人们对钟表机械的想法、工匠的想象力,折射出民族工艺的灵活性。打开一座钟,就是与历代的工匠对话,自然地生出一份庄严的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第三代修复者王津已在那里工作了三十九年。他说:修文物的感觉跟历代修复过它的工匠有交流。你打开一个钟,能感觉到有的修得很敷衍,有的做得非常细。这人手艺怎样,活糙活细,有感觉。
文物修复师内心对技艺的钻研,永无止境。纸寿千年,绢寿八百。如果没有一代代裱画师的妙手回春,八百多年的《清明上河图》早已破碎湮灭于历史之中。“故装潢优劣,实名迹存亡系焉。窃谓装潢者,书画之司命也。”文物修复师们,用心呵护着每一件文物,最大程度保护和延续文物的生命,呵护文物最原始的、经年不变的容颜。1978年,单嘉玖成为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修复人员。她说:“磨刀刮纸就是磨你的性子。”徐建华说:“看一个人水平高低看他打的糨……”
明清硬木家具的收藏与修复是故宫博物院一个极具特色的专业领域,木器室维护着传统家具的黄金时代。木器文物修复遵循“不改变文物原状”原则。那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在真正动手修复文物之前,也都宁愿先拿出个把小时,把原本已经很熟练的手法再“热身”一下,手顺了再上手修复文物。他们不用市场上现成的鱼鳔胶,因为不如自己做的效果好。手工艺做到一个境界,对工具辅料的要求就越高,以至于只有工匠亲手做的才能满足要求,因为亲手做的物料里,匠人用了心。
面对外界时,文物修复师自有一种沉静的定力。经过多年的钻研和苦练,他们手上的技艺非常精湛。他们过手的,常常是皇家典藏,历代精品中的精品,见识不凡。这些文物修复师们,愈是技艺精湛,愈发谦逊,因为他们深知传统技艺的精妙;愈是见多识广,愈发淡然,因为他们理解历史遗产的广博。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经历,让文物修复师们心胸更宽广、心态更淡然,他们精神世界的丰富,那是一种多年积累凝结的智慧。他们在修文物的过程中,跟文物交流,他们已经把自己也融到里头。
一辈子很长吗?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嫌漫长。一辈子很长吗?跟千年文物相比,一辈子也许只够做一件事。现代中国需要这种工匠精神。宫墙外的世界斗转星移,宫墙内的他们却要用几年的时间摩挲同一件文物。一座钟表上千个零件要严丝合缝;一幅古画要揭一两个月,临摹几年到几十年……故宫的文物修复师们,用一生的时光,传承着历史,传承着技艺,传承着文化。他们将自己的身心,融入到那一件件修复好的文物中去,延续着历史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