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丽利

我很佩服我的母亲，她勤劳贤惠，有一双巧手。她不仅会缝衣服，织毛衣，勾棉鞋，还会做各种各样的家乡风味。母亲的手，很瘦很粗糙，孜孜不倦地包揽了家中所有的粗活苦活，令我们吃穿无虞，同时也是这样的一双巧手，有许多“手艺”，令我们在温饱之余，享尽儿女之福，倍感生活之美。

灰色毛衣

从小到大，我们所穿的一件件毛衣，都是母亲亲手织就。如今母亲的老式红木衣柜里，还珍藏着一件灰色毛衣。这件毛衣与父亲有关。

记得那时我刚上高一。过年前有一天，我帮母亲整理房间时，发现了一个蓝色布袋，里面平整地装着一件手工织的男式灰色毛衣。于是，我贼贼地拿起这件毛衣，笑问母亲有何来历。母亲有点羞涩地笑了起来，说道：“这是我跟你爸谈朋友的时候，我给他织的。”果然如我所料，这是母亲织给父亲的第一件毛衣。

听母亲说，当年父亲很俊秀，特别喜欢穿灰色衣服。那一年，她十八，父亲二十。刚开始父亲在老家教书，一个月工资25元，生活比较窘迫。后来，父亲决定南下广州打工赚钱。父亲去广州的时候是秋天，天气已转凉。母亲一想到没带多少衣物的父亲，就织了这件灰色毛衣。几天后，特地从老家赶往广州，亲手送给父亲。在这之前，母亲并未告诉父亲为他织了一件毛衣，而且是他喜欢的颜色。我猜想父亲看到灰色毛衣后的惊喜和目光中对母亲的爱恋。每当我想象着年轻的父母寒衣传情的情景，就感到格外温暖。

每年冬天，父亲都喜欢穿着母亲织的灰色毛衣。这一穿就是十多年，直到毛衣旧到泛黄，才被母亲放进柜子里珍藏。外边是手巧，里边是心灵，原来母亲，就是这样心灵手巧的一个女人。

勾棉鞋

说起勾棉鞋，这是母亲手艺中我最欣赏的一个。这棉鞋，是用手工一针一线反复勾织而成，同样的材料是毛线，过程却很烦琐。

那时候村里的妇女个个都会织毛衣，会勾棉鞋的人却很少。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会的。邻居芬姨是外地人，带来了一个勾棉鞋的手艺。母亲就跟她学，很快就学会了。当她勾好一双精致的棉鞋后，村里的妇女们都羡慕不已！

我们姐妹几个，看到这么漂亮的棉鞋，都嚷嚷着叫母亲给我们勾一双。母亲摸了摸我们的头，笑着说：“好好好！给你们一人勾一双。”我们高兴得围着母亲跳了起来。我们姐妹有四个，所以母亲买了四种颜色的毛线：红、黄、粉、蓝。我在家中排行老大，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弟弟是男孩子，肯定要蓝色的；两个妹妹呢，一个选了粉色，一个选了黄色，剩下的红色，就是我的。

鞋底是母亲在镇上的集市买来的，必须要那种软软的橡胶底，针才能穿透过去。一有空，我就会搬一张小板凳坐在母亲旁边，托着腮认真地看她勾棉鞋。母亲坐在大板凳上，双腿垫了一块布，左手斜拿起一个鞋底，右手拿着一根十多厘米长的钩针，从左往右勾起鞋的边沿。一勾一敲，反反复复。她很快勾完了一团毛线，又继续加线，认真而快捷地勾着。普普通通的毛线，被母亲勾出了一双双色彩各异的漂亮棉鞋。每逢冬天，我们都穿上它，暖暖地走在街上，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路边的小摊上也有卖棉鞋的，我们都不去问津。我只低头看着母亲做的棉鞋，心中有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

客家酿豆腐

外地人常说广东人很会“吃”。尤其是我们梅州客家人，对吃的东西非常有研究，也很会做各种花样。每逢过年过节，我们家都少不了要酿豆腐、酿苦瓜、酿黄板、煲靓汤、打鱼丸、包饺子、做糕点等等。特别是酿豆腐，在我们广东客家菜中很是出名。很多外地人，对客家菜的第一印象就是客家酿豆腐。

这个酿豆腐的手艺，我从母亲手里学到了百分之八十。客家酿豆腐的做法，其实很简单。首先把瘦肉剁成肉泥，将葱和香菇切成细丁，加少许淀粉和在肉泥里，再加上适量盐做成肉馅腌制5分钟。接着将豆腐切成厚块，用筷子在中间挖一个洞，将腌好的肉馅填在里面。如此几个步骤，就把生的酿豆腐完成了。那么熟的就可以开始了。在平底锅上倒一层油，待油热，放入生的酿豆腐，用小火先将有肉馅的一面煎至微黄，再翻过来煎好另一面，加入适量酱油、蚝油和清水搅匀，焖干水分即成。如果上面再洒上一些葱花或者白胡椒粉，豆腐会更香。

这么多年来，我最喜欢吃的家乡菜就是酿豆腐。出来工作，每逢过节，我都会自己动手做一道这个菜，但我做出来的酿豆腐，怎么吃都不及母亲做的那个味道。

做年糕

每次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家户户都会做一些年糕。一是拜祭神明祖先，供奉观音菩萨；二是庆祝新年，犒赏小孩。出门归乡的人亲手做一点年糕，也算聊慰了怀乡之情。

母亲会做很多种年糕，有绿豆、红豆、花生等各种口味的。记得小时候，年糕还在蒸笼里，我们就喜欢偷吃。打开蒸笼，每人拿着一双筷子，在年糕上面挖一小块，你一口我一口，大快朵颐。母亲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贪吃的模样，哭笑不得。母亲并没有批评我们，只把我们带了出来。她把我们一个个拉了过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锅里的年糕还是半生不熟的，你们吃了会肚子疼的。再等一会，就可以吃了。”知道错了的我们，乖乖地点了点头，同时仍抿着甜甜的嘴巴。

去年回家过年，我跟母亲一块做了几种年糕，心情甚是愉悦！年糕的做法比酿豆腐更简单。当然只有和母亲在一起做着时，我们才感到这年糕做起来非常简单！先是将糯米粉倒入蒸盘，合上适量红糖汁，再加上煮好的绿豆、红豆、花生等一起搅匀，放在锅里蒸20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刚刚出锅的年糕，软软的，香香的，可好吃了！这是一种尝一口就会永久留在唇齿之间不会飘散的香甜呢。

过完年，又要外出工作。母亲知道我爱吃年糕，临行前一天，又给我做了一些年糕，带着路上吃。坐在车上，看着袋里的年糕，我的眼眶湿润了……母亲的慈颜，在我的脑海里清晰；母亲的双手，在我的记忆里铭刻。